化鶴了無生氣地點點頭,順從地披上了衣裳,跟隨水茗祈回到神地。但他此番作為實在太過火,除了自食惡果,還須得遵守規矩,面壁思過一百五十年之久。
一百五十年後,化鶴出關,他自知真靈是苦果,有了教訓,他再也不敢逾矩,乖乖呆在規則框條之內。同過去萬萬年一樣,他平日裡除了上課,便是以摺紙為樂,耗費光陰。逐漸地,山間再次被他的紙傀儡填滿。
紅衣從樹上垂下,仿佛搖搖晃晃的幔帳,他時常躺在樹上打盹,喝著花露和果漿釀造的酒,有時很快活,有時卻很失意。
樹底下有名打傘的白衣傀儡小僮,路過之時被化鶴傾灑的酒滴淋到。他仰高傘面,瞧見樹上的人,習以為常道:「化鶴,你又喝酒了。」
化鶴扔了酒壺,從樹上落下來,他層層疊疊的紅衫綻放而下。
小僮後退兩步避開,化鶴就罩了層結界,他說:「你怎麼......你怎麼不藏一下呢?」
小僮目光冷淡淡:「有什麼好藏的,反正只有你能瞧見我。」
「放肆,你太放肆了!」化鶴跌跌撞撞,扶著樹犯頭疼,「這是什麼道理?為何只有我能瞧見?」
小僮不厭其煩地說:「因為我已經死了啊。」
化鶴目光震顫,登時酒醒。
「住口!混帳!你膽敢——」他一把掐住小僮的脖子,在對方毫無搏動的脈搏里,終於想起來了。
他之所以能獨自活得瀟灑,是因為在這百年間,臨予從沒有離開過。起初的二十年裡,化鶴被胸口的疼痛折磨到甚至無法起身。他躺在暗無天日的禁室里吃過很多藥,一遍遍懺悔,好像這樣就能求得保佑和寬恕,以減輕痛楚。可那有什麼辦法呢?他就是神啊。
水茗祈騙他。
吃藥也痛,不吃藥也痛。
他的心口永久地留下了詛咒之刃的傷口,一天比一天空落落。要說他這個人也真是很可笑,既無法承受這樣的苦痛,又不願將痛楚的源頭治好。
後來的幾十年,化鶴總算琢磨出了減輕疼痛的辦法——他按照臨予的模樣,造了個一模一樣的、徹徹底底的假傀儡。
白晝將來之時,傀儡陪在他的身側,化鶴蜷縮在傀儡身側,不敢驚動這場夢。夜裡他清醒了,便親手將傀儡銷毀,等待水茗祈每日的審查。
化鶴想起來了,面前這個傀儡就是臨予。
而現在天色將歇,化鶴必須重複無數次的做法,將傀儡焚毀。小僮說:「你糊塗了嗎?」
化鶴說:「我清醒了。」
小僮提醒道:「你心口流血了。」
化鶴攏緊衣裳,遮住那裡空洞的窟窿:「我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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