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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壯的榕樹隱在月影里,被風吹得一陣明一陣暗,講不出的淒寒。

這又是沈宗良說的,家裡總是鬧騰騰的燈火輝煌,叫別人見了,以為時時在夜宴賓客,拉幫結派的名聲傳出去不太好。

且惠就沒見過在作風上這麼保守謹慎的人。

何況他才三十歲,將來再長些年歲的話,豈不是要成人精了嗎?

她走在唐納言後面,穿過迂迴曲折的遊廊,臥室里傳來幾聲叫喚。

且惠驚恐地瞪大了眼,唐納言回頭安慰她說:「應該是在扎針,沒事兒。」

怎麼可能沒事?

傷筋動骨還一百天呢,何況是這麼重要的部位。

唐納言敲了敲門,是隋姨開的。

她已經不忍心再看了,直直搖頭說:「這回二哥兒的身子吃大虧了。」

再一扭頭,看見且惠就在身後,她像見了救命恩人。

隋姨拉過她,「鍾小姐,你就別走了,照顧照顧他吧,我也不方便啊。」

且惠越過唐納言的肩膀,往裡面看了一眼。

珠羅圓頂帳子下,躺了一個肩寬腿長的沈宗良,他趴在那裡,看不見臉,腰上插滿了銀白細長的針。那些針在燈下輕輕地搖晃,讓且惠的心尖肉也跟著顫動。

這得多疼啊。

她一下子就酸了眼尾,對隋姨說:「您放心,我今晚不走。」

隋姨給大夫搬了把椅子,問:「這要扎多久呢?」

大夫也不敢坐,擺手說他站著就好了,「十五分鐘後我拔針。」

最後且惠坐了上去。

她從包里拿出一條絲巾來,深藍色的,對摺一下,剛好蓋住額頭。

且惠把手伸過去,給沈宗良擦了擦鬢角上的汗。

他本來閉了眼在休息,被這麼一弄,不高興地嘖了一聲。

但睜眼一看,面前坐的人是鍾且惠。

她已經脫了外套,穿了件純白的一字肩輕薄線衫,露出精緻漂亮的鎖骨。

沈宗良疑心他是不是扎針扎糊塗了,在做夢。

他先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再慢悠悠地環視一圈,該在的人都還在。

唐納言上前解釋了句:「我們在陳老那裡吃飯,她說要來看看你。」

且惠問:「你怎麼樣了?還疼嗎?」

沈宗良剛要說不怎麼疼。

大夫先應了一聲說:「那怎麼可能不疼?總還要疼個七八天吧。」

聽後,且惠捏著帕子,擰起兩道細眉說:「那麼久。」

「沒關係。」沈宗良拍了拍她的手背,「我這算工傷,正好在家休養一陣子。」

且惠聽著他的離譜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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