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甚至不等重塵纓有什麼反應,便徑直走了出去,「你不走,我走。」
重塵纓順著那聲音急忙轉過臉,卻發現那人瞬間便沒了蹤影。
就像一把失重的錘子敲在心頭上,無論用多大的力氣都是輕若棉絮,無根無塵,力不達意徒叫人撓得慌。
旺火都叫一瓢透水澆了個徹底,只剩了點火星子垂死掙扎著噼里啪啦。
他呆在原地,什麼都飄遠了,什麼都沒留下。
趁著他愣神沒來得及動怒的功夫,躲在角落看戲的青溪趕緊湊上前,因為不敢離得太近,便隔著一米遠的距離在他身後柔著嗓子適時開口:「宴將軍來找奴家其實是為了公子......」
重塵纓後背一僵,有些呆滯地轉過身,眉頭擰巴著,直直看向了青溪。
哪怕沒什麼敵意,但才親眼得見兩人劍拔弩張的激烈場景,青溪還是不由地心裡發毛。她呼了口氣,配合著姑娘家那似水流深的輕柔嗓子,緩緩說道:「宴將軍雖然看上去不好相與,心思卻比你這種粗蠻男人細得多......」
她一說到點上,頓時便繪聲繪色起來:「他很高興能和公子相與,卻也害怕和公子相與。公子天生傲性,行事不確定,說話不確定,更別說是感情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了......」
「這樣不確定又危險的人,將軍當然需要仔細斟酌考慮才能確保自己不會受到傷害......」
於是便找自己求教的話還沒說完,青溪便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抬起頭看去,發現跟前的人已經沒了蹤影。
剛剛屏風碎裂引發的動靜不小,芙蓉樓的老鴇聽到聲音,也一搖一擺地晃了過來,可進了屋,卻只發現青溪一個人。
於是便疑惑發問:「將軍這就走啦?」
青溪伸出食指,有模有樣地擺了擺,回答地牛頭不對馬嘴:「宴將軍手段高超,打個巴掌又給個甜棗,是這個。」
她把食指收回去,把拇指又翹了起來。
重塵纓衝出門,十分意外地在門口便發現了宴玦。
他靠在走廊的圍欄上,側過臉看著樓下熱鬧的席面,竟顯得那張涼薄的臉有種無端的落寞和孤獨。
許是那股視線太過灼熱,宴玦偏過頭,直直對上了重塵纓的眼睛。
重塵纓看見宴玦瞳孔閃爍,只是淡淡瞥了自己一眼,什麼表情也沒留下,便又把視線偏離了去。他站直後背,一句話也沒說,只轉過身徑直朝樓下走。
重塵纓心裡又著了急,連忙跟上前去,卻又不敢靠得太近,始終隔了三四步的距離,不遠不近地跟著。
下樓,出門,然後走上街道。
濃稠的夜,絢麗的光,若隱若現的黑色陰影。
宴玦一直慢慢吞吞地,沉默地走,他便也一直小心翼翼地,膽怯地跟。
路上其實很多人,商販,顧客,孩童......
可落在重塵纓眼睛裡,只有那個形單影隻的背影。
路上其實很多聲音,叫賣,還價,嘻鬧......
可聽在重塵纓耳朵里,只有那飄揚頓挫的腳步聲。
穿過嘈雜鼎沸的河岸,穿過靜謐幽寂的暗巷,在沉默又執拗的陪伴里拉長了一切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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