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夢科憤道:「學生一年例銀不過八兩,日日稀粥鹹菜,折下來用去二兩。筆墨草紙四兩、買書四兩,還要自個貼二兩。哪裡來的金銀賄賂考官?"
那縣太爺捻著鬍鬚,問兩位訓導道:「確有此事?」兩位訓導都說:「算來是這個數不錯。」那縣太爺又道:「你家做什麼營生?自個貼的二兩銀從何而來?」
孔夢科心說:「這縣太爺如此客氣,仿佛怕我似的,顯得好生怪異。」但他仍答:「學生幼時失怙,後來失恃,家裡原有薄田二畝,如今無人打理。貼的二兩銀全是替人寫聯、寫壽字得的潤筆。」
那縣令沉吟不語,低頭看卷宗,卻不看孔夢科。孔夢科又想:「既然不信,何必問我呢?」
縣太爺嘆一口氣,點著卷宗,道:「同考官翟仁供詞:七月上旬,有一小廝著他家中遞信。信中要他批卷時留意。若有考生做經義的首題,以『為政以德,譬如北辰』一句來破,則要他將考卷薦給主考。而你考卷正是以此破題,這又何解?"
孔夢科皺眉道:「今科經義的首題乃是『九三。系遁,有疾厲。畜臣妾,吉。象曰:系遁之厲,有疾憊也。畜臣妾吉,不可大事也。』說的乃是明哲保身之道,如何用為政破題?」略一思索,又說,「也不是不可破,只是不好。」縣學的兩個訓導紛紛好奇,問他如何破法,孔夢科—一講了,他們都稱是道:「這破法倒很好。」
縣太爺年事已高,許久沒有應試,聽得頭疼不已,道:「但今科確有這麼一張卷子,和翟仁所供一樣寫法,且寫的也是你的姓名。」取出一張硃卷,教衙役捧到孔夢科面前。孔夢科一目十行地看了,卷上謄寫的確是他名字,卻沒一句話是他秋闈時寫的。
他心中更加生疑,道:「學生絕未這樣寫過。別的不敢談,學生倒還有幾分強記的本事。現下就可將答卷背一遍,還望大人明察!"說罷他也不管那縣太爺,滔滔地背將起來。兩個訓導又是連連點頭,道:「要是作出如此文章,取進士也並非難事。」縣太爺仍猶豫道:「若他秋闈時寫的,和現今背的不同,這是可能的麼?
孔夢科苦笑道:"要我有這七步成詩的本事,怎至於屢次落榜呢?"
縣太爺百思不得其解,道:「難不成將你卷子謄錯了?但謄卷鬚得三人校對,絕無錯漏的可能。"
他這話說得不錯。鄉試畢了,收上來的生員卷子先要硃筆謄抄一回,免教考官看字識人。這謄卷的事情須有二人同抄,相互監督,另還有一名專人,監守這二人譽卷。尋常生員絕難一下買通三人,還不露馬腳。
孔夢科道:「只要查清我的卷子冠了哪個名字,便知是誰買通同考了。」縣太爺道:「也是。」
將手裡驚堂木一拍,宣道:「此事仍有蹊蹺。著生員孔夢科自去查證,一月為限。若到時仍不能證你自個清白,還要按舞弊論罰。」
從縣衙出來,孔夢科糊裡糊塗,心想:「我一沒有錢,二沒有權勢,怎麼去查?」但他勉強逃過一劫,得了一個伸冤的機會,總還是好的。看那縣太爺處事,大不了到時他逃回村里,或也不會追他的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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