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
青竹以手抵著唇,劇烈咳嗽起來,俯首時後背凸出尖削的輪廓,肩胛骨像兩把張開的剪子,好像要將衣料都掙破似的,少頃他以指揩去唇邊鮮血,低低吟笑:「只不過現在,我們誰也離不開這座山了。」
第0129章 此岸
青竹與文叔武叔、張嬸劉伯相處的時間遠比他和沈珺長得多。從前他們臥夜長談,青竹曾道文叔家鄉在河南道,不幸村中犯了時疫,一族人全死絕了,唯文叔出門販蔥逃過一劫;武叔祖上五代前軍功顯赫,不過兩百來年過去早就沒落,雙親早亡,兄弟皆戰死疆場;劉伯是鬱郁不得志的窮酸書生,三考三落,自覺無顏再見父老,遂背井離鄉;張嬸也算閨中秀女,不願嫁癆病商賈沖喜,逃親至此。
山中無日月,往昔的青年淑女,在牽起他們雙手之時,就已生了兩鬢白絲。
可虺蚺在抱犢山的時歲還要更長一些,青竹說他根本數不清究竟有多少個日夜,只記得很久、很久以前,山中什麼也沒有,唯有一方道觀和幾個孤零零的老頭子,每日不是除塵就是點香,悶的不得了。
「真想到山外看看。」
彼時正值山河入冬,所謂「不知庭霰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開」,飛霜落下他們都未以法術遮掩,瑩白的冰晶飄然淋了滿頭滿臉,好似如凡人一般催生華髮,步入暮年。青竹好端端走在路上,被洛餚一踹樹幹震下的積雪澆了一身,登時氣不打一出來:
「小白!你看他!」
沈珺眼帘都沒抬分毫,一手負在身後,一手捧著書簡,氣定神閒地支招道:「你拾一團雪——」
沈珺話音未落,稍一惻頭,兒拳大小的雪球就擦著鬢角而過,殘留的觸感清清涼涼,而罪魁禍首無辜攤手,撩唇笑道:「哎呀,失手了。」
你來我往間三人都成了雪人,撲棱兩下就像掉毛的大白鵝,其中僅有沈珺狀態稍微好些,雖然洛餚心內斷言定是占了白衣裳看不出來的便宜。回家後他們仨被武叔好一頓臭罵,文叔於一旁苦口婆心道:「會著涼的。」
青竹吸了下鼻子,悶聲頂嘴道:「不會的。」,結果次日發起高燒來,好不容易小有所成的修煉一朝破功,只得老老實實地回窩盤著冬眠去了。
彼此相識諸般久,他早知青竹此妖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不撞南牆不死心,又或許是妖看待這世間總與常人不同,封山之舉雖事出突然,但也不算意料之外。
洛餚沉下氣,凝息感受著周遭空間波動,妖道三劫循環將整座山都「鎖」住,正如和棋之局,無法多一步、也無法少一步,使抱犢山成為了真真正正的遺世獨立之所。
他舉眸遠望仿佛流照萬古的殘日,又投向屋檐下獨立之人的身影,將指間白子擲回盞中,「啪嗒」一聲。「你知道那人如今身在何處嗎?」
「左右仍在此山中,逃不了。」
洛餚道:「話雖如此,可眼下我方在明,對方在暗,況且尚不知那人底細,於你我並非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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