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人故去,投胎輪迴之後,不會再是前世某某,只是凡間嶄新尋常客,早已被忘川水洗盡鉛華,過去和未來與前世全然無關,除去那縷相似的魂魄外,浩蕩其餘皆埋沒紅塵。
他再也等不到了。
抱犢山陰氣盛,總是沒有人願意長久地駐足,後來又是不知道過去多久,山里來了位既砍樵又捕魚的獵戶。青竹就貓在亂石叢里看他的木屋子一點點建起來,然而某日天冷,不小心睡過去,醒來時那粗糙手掌摩擦著他的臉盤子,爽朗一笑,「有條小蛇。」
自從知曉山中有精怪後,大叔砍柴釣魚時都要自言自語一番,才不管青竹有沒有在旁邊蹲著,他說他祖上五代軍功顯赫,不過家道中落,雙親早亡,兄弟皆戰死疆場,「我看不慣那些市儈親戚,乾脆遠走他鄉自立門戶,這不,也能養活自己。」
說罷拿汗巾抹把臉,擔起厚重一沓柴依舊腿腳飛快,但他每逢梅雨天都會捂著膝蓋輾轉難眠,只有在那時候,青竹才覺得他並非無所不能。
等到武叔種下的槐樹長到青竹腰間那般高,抱犢山才又有了新面孔。那背著書笥的男人在山中迷了路,還是青竹好心將他領到大叔的屋前,才讓他免於入夜受凍挨餓,結果次日那男人知道青竹是妖怪後直接兩眼一黑,昏得不知白天黑夜,嘴裡不住念叨什麼急急如律令,青竹撇撇嘴,心道這書呆子連調都沒咬准。
劉伯剛一在山裡住下來,就養了條黃狗,取名燒餅,以免他再次迷路山林。
於是院子大了一些,屋子多了一間。劉伯沒甚愛好,就貪口小酒,氣溫適宜時也自己釀酒,平日裡做得最多的,便是躺在藤椅上搖蒲扇,千里迢迢背來的書簡都堆在柴房,往後被文叔一一除塵,全搬到青竹屋裡去了,青竹叫苦不迭。
在文叔長住抱犢山之前,青竹最親近的是燒餅,他們一起在泥巴地打滾,一起蹲在地上吃飯,一起趴在溪邊喝水,見燒餅尾巴搖得歡時還要懊惱他沒有尾巴,無法同燒餅表達自己的喜悅之情,但文叔很是嚴肅地告訴他,「你們已經不一樣了。」
其實文叔僅僅是個賣蔥的小販,大抵是外面的世道商販地位不高,故而文叔總是嘮叨:「你要用功讀書。」
劉伯罵:「讀書有個鳥用。」
文叔擺首,「不為求功名利祿。」
劉伯不說話了。其實偶爾興致來時,劉伯也會對他講講詩詞歌賦,或是話本故事,總之絕口不提四書五經。文叔則固執地教他讀書習字,說你既然修煉人身,便是人了。
這跟沈珺同他所說完全相反。
當然,在沈珺被文叔帶來以前,青竹還纏著張嬸留在了山中。那時他還從未見過女子,只覺她身上有股淡香,髮絲柔順,像千千萬萬條黑亮的小蛇——小蛇迷得他走不動道,恰巧張嬸逃了親,無處可去,但對院裡五大三粗的男子煞是戒備,青竹吐著信子,展示微薄妖術,信誓旦旦地同張嬸保證他們都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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