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小的孩子,在顯露出蟲族特徵後,剎那間變得面目全非了。這真的是他記憶里的孩子嗎?
他抱起這個小孩,像抱起了同胞的血海深仇。
——如果我的孩子長大了,是不是也會成為劊子手中的一員呢?
在巨大的眩暈中,他眼前浮現了軍事法庭,浮現了親人與戰友的屍體。在這幅人間慘劇之中,有一個看不清面目的「人」站在原地,滿身是血,親昵地叫他父親。
懷裡的孩子因為過敏開始發燒,燒得通紅,燒得渾身滾燙,溫度通過緊貼的皮膚也把他燒起來了。
他好絕望。
他想,要是就這樣把他們都燒死了就好了。
養父呆呆地望著自己軍裝上閃閃發亮的勳章。他走進了廚房,把剩下的高紅菌拿了出來。靜靜地看著床上因為發燒而啜泣的養子。
——只要把剩下的菌子給他吃下去,他是不是就會死?這個錯誤是不是就會到此為止?
沒事的,他可以說這是一場意外。意外的過敏使養子死亡,連過敏源的來歷都這麼偶然,兒童保護組織都找不出什麼問題來。
他捏開了小燕嶼的嘴,另一隻手拿著仍有活性的高紅菌。
餵下去,這個錯誤就結束了。
可是,就在那一刻,小小的孩子抓住了他的手,睜開信賴的眼睛看他,喊:「爸爸。」他以為養父在給自己餵藥。
養父如遭雷擊!
反天性的愛與基因中的憎恨一起撕碎了年輕的軍官。身為父親的愛,身為軍人的天職,一起把他的心絞爛了。
他手一抖,像扔掉一個噩夢一樣,遠遠地扔開了可以殺死蟲族的毒藥。
我到底該怎麼辦啊?
他抱著孩子,仿佛無力承擔命運的重壓,蜷縮起背脊,痛苦地無聲流淚。
所以,他在日記中寫到——[我是個失職的父親。]
我想要殺死過我的孩子。
——[我沒有勇氣面對自己的錯誤,所以我選擇了隱瞞。]
我沒有殺死我養的怪物。
誰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花了大價錢買了一個保險培養皿,把剩下的高紅菌裝了進去,既讓它不能與外界接觸,又讓它一直保持活性。並把這個潘多拉的魔盒藏在了自己的房間。
——他是想警醒自己?還是預備著有朝一日繼續謀殺自己的孩子?
誰也不知道。
一切都隨著他的意外犧牲成了永恆的謎題。
但是沒關係。
曼努埃爾甜蜜地想,既然是自己第一個發現了這個秘密。那他就只能是預謀殺死養子啦。
如果父親曾為了人類謀殺過自己,那麼燕同學還會堅定不移地選擇當一個人類嗎?
他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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