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後半夜,朦朧之中,他隱約覺得有滑涼的物事撫過胸膛,像有人掬了一捧水,水流從指縫淌下,落在心門上。胸口的傷如遭針刺,微微地發痛。
刺痛持續了許久,有人忽而在他耳邊叫道:
「起來,起來!」
那嗓音輕柔生媚,仿佛蘊藏著無限的歡喜。易情驀然睜眼,卻見他正側臥在床榻上,一榻的絲衾已然皺亂。天已然大亮,萬束輕紗般的晨曦於岩頂瀉落,有個著鵝黃衫子的女孩兒正笑盈盈地站在榻前,彎著腰,絹白的臉龐正湊在他跟前,是秋蘭。
秋蘭笑著對他道:「道士哥哥,你醒啦。日頭要曬屁股啦,快起來罷!」
易情方才轉醒,只覺莫名其妙。舉頭一望,只見此處仍是祝陰領他進來的岩穴,嵺廓的岩壁之間,三清鈴隨著晨風搖曳,叮鈴鈴地作響。身邊的榻上仍然溫熱,只是不知怎的,祝陰已然不見蹤影,倒是多了個秋蘭在此處。
「你…你怎麼在這兒?」易情驚異地發問。
女孩兒咧嘴一笑,臉蛋紅撲撲的,像落滿了朝霞。她扭著手,說,「這幾日我都沒得見到道士哥哥,尋遍了天壇山也沒找到影蹤。我不放心,便跑到這兒來找你了。」
這話教易情聽了,只覺古怪。他問:「祝陰呢?」
秋蘭聽他念祝陰的名字,不知怎的氣得鼓鼓囊囊,撇著嘴,顯出些酸溜溜的神色。「那穿得像大雄雞樣的人兒?我沒見著!」
易情爬起身來,四下張望,「那你說怎麼進來的?祝陰說了,這岩洞可稱堅如磐石。既有能驚退鬼怪的三清鈴,又有遏止精怪的文殊九宮八卦陣,護法真君像把著大門,能進來才有鬼咧!」
女孩兒奇道:「可那都是防鬼怪的陣法呀,我是人,怎地會進不來?」
這話說得易情無言以對,他忘了,他是只小妖怪,在一個修道門派里本就該處處受針對的。
秋蘭又上前一步,拽起了他的胳膊,「好啦,道士哥哥,別睡啦,快快從這兒出去罷!你的那位漂亮師父說了,今夜咱們在堂屋裡一聚,煮些好吃玩意兒,歡迎你回觀,也歡迎我上你們天壇山。」
女孩兒又喜孜孜地道,「你師父瞧我有學寶術的天資,往後她便收我回門中了,要我做你們的師妹。道士哥哥,往後我便要叫你師兄啦!」
易情大感意外,原來師父還會想到給他籌措一場接風洗塵宴的麼?而且天穿道長果真改不了隨便收徒的性子,易情懷疑哪怕是在道旁隨性撿只貓兒狗兒作門徒,她也會照收不誤。
秋蘭在他身旁掰起了手指頭,哈喇子垂到了地里,「我瞧他們在後廚里忙活,捏懷山藥丸子,切綿白糖饃,咱們今夜就能吃上了……」
腦海里浮現出香飄四溢的美味珍饈,易情聽得心動,近來他日日吃湯藥吃到飽,確是想嘗些甜口的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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