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是…降妖劍能除破萬法,若是用降妖劍畫下痕跡,其刻痕在中途若有斷裂,便是我動用了一回起死回生的寶術。」易情發問,「可我復生的時機不盡相同,時而在清晨,時而在深更半夜,你要怎地知道我甚麼時候會發用寶術?」
紅衣門生笑道,「師兄的疑惑之事只是這件麼?」
「只是這件?」易情又重複了一回,狐疑地盯著祝陰。祝陰說起這事時的口氣頗為輕易,仿佛不過易如反掌。
祝陰笑盈盈地道,「說來十分容易。只要祝某一直、間刻不停地用降妖劍刻出痕跡,不便得知師兄是甚麼時候動用寶術了麼?」
寒意倏爾掠過周身,易情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他想起祝陰石室中布滿半面石壁的圓痕與螺紋,原來如此,祝陰一直在那裡用降妖劍劃痕。從初日東升到月兒西落,這小子若是得閒,便在那處伏著石壁,以劍刃緩緩劃開石壁,一刻也不曾停過。
易情略略一想,卻覺不對,搖頭道,「可我有幾回見你時,你將膳食送入我的茅房中來,手裡捧著木托,不曾執過降妖劍。你便不怕我在那時復生,而你無法憑降妖劍刻痕得知我寶術發用的時機麼?」
祝陰笑意不減,他淡聲道,「若是無暇在石壁上刻,那便在身上刻,不就好了麼?」
像有轟雷於耳旁炸開,易情悚然,望著他輕輕捲起袍袖,露出手臂。那赤紅的道袍下本應是如雪皓腕,如今卻遍布血紅深痕。螺紋在臂上蜿蜒,這廝竟用降妖劍在手臂血肉中割刺!
真是個瘋子。易情暗忖。
況且,祝陰約莫是發覺了,哪怕突然對自己十分殷勤親熱,他也不覺得唐突。原因是易情已經歷過多回反覆的光陰,光陰雖然回溯,可情愫卻在累積。就如玉兔雖覺與他僅有一面之緣,他卻已覺得與這小玩意兒是多年的熟稔老友了一般。
倏然間,易情仿佛置身於那個冷雨連綿的寒夜,他在山林中倉皇奔逃,在山門前惶然駐足,一柄利刃忽而自身後穿透胸膛,劇痛自創口迸裂,游諸諸身。有人貼在他身後,輕聲細語:
「被我殺過一次的人,為何如今還活在這世上?」
利刃抽出,他如斷線的木人兒一般往前跌落,滾下石階。血泊里映出一個人影,容色昳麗,眼覆紅綾,面如寒霜。祝陰早已知道他能夠溯回光陰,死而復活,像伏在沙土間的毒虺,伺機伸出毒獠,一擊必殺。
陶豆里的火苗一閃,土壁上人影重重。
微言道人與秋蘭吃酒醉了,開始嘟囔著說胡話兒。胖老頭得意地捧出自己珍藏的梅口倒流壺給眾人一觀,迷陣子竟十分好奇,撐著睡眼往裡頭注酒,倒過來竟不漏。眾人將腦袋湊在一起,看著酒液從側嘴流出,連聲叫好。
易情與祝陰仍對坐在桌旁,兩人各懷心思,繃緊身軀,仿佛箭在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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