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情嬉皮笑臉道,「是呀,我怕他殺我,不若先下手為強,要他將我愛個死去活來。」
「而且,」易情自言自語,「一條紅線不成,要十條,一百條,一千條。要讓他不能殺我,不敢殺我。」
一人一書之間靜默了一瞬,風兒度過林梢,滿世界仿佛都是簌簌的葉落聲。
「文易情,在天書之上索求任何事兒都需付出代價!」天書厲聲道,「你要結紅線,便得斷一段緣,你要結這麼多紅線,又哪兒有那麼多緣給你斷?」
話音落畢,它卻聽易情在低低地發笑。「不是有麼?」易情抬手,指向天書紙頁上那濃黑如墨的緣線,狡黠一笑。
「我和師弟之間惡緣深厚,就斷了這些緣罷。」
——
祝陰瞋目切齒,心裡翻湧著千萬般仇怨。
如今他扭著易情手腕,降妖劍鋒直抵對方胸膛,鋒刃上月華瑩瑩,映出易情蒼白卻在微笑的面龐。欲殺的人便在眼前,可他卻寸步難進。畫在天書上的紅線已然絞纏在他心頭,他悄然發現自己像是有了些變化:若是一想到要殺文易情,他心中便會浮起一片淒涼,悲哀如泉水般汩汩漫過心頭,將他淹沒。
易情忍著骨裂劇痛,合起畫滿紅線的天書,嬉笑著朝他貧嘴,「師弟,怎樣?如今你瞧我,是不是順眼了許多?」
別說是順眼了,祝陰如今連打斷這廝狗腿的心都有。他狠狠盯著易情,像是要在那張臉上盯出一個洞來。易情還在那兒喋喋不休,道:
「你是不是在生氣?有甚麼好氣的呢?雖說我畫了紅線,教你同我連枝共冢,永結同心,可這樣一來,非但是你殺不得我,我也對你下不得手呀!咱們相安無事,豈不是很好麼?」
祝陰怒喝道:「胡說八道!」
冥冥的夜色里,易情的面龐皎如白雪。他微微張口,齒縫裡瀉出幾絲痛苦的呻吟。骨頭斷了,冷汗像是漲了潮一般,源源不斷地自額邊滑下。祝陰見降妖劍對他刺不下去,猛然抬手,一拳打上他的臉頰。
易情被打飛了出去,三足烏驚叫一聲,也隨著他一齊被祝陰拳上的烈風裹卷。祝陰殺不得易情,但卻仍可以對他拳腳相加。
紅衣門生站在風裡,冷冷地道,「既然祝某取不得你性命,便只能滅盡天下妖魔。在那之前,師兄,祝某要拗斷你的手腳,要你動彈不得,乖乖地待在天壇山上。」
「你這是要耗死我?」易情抹著嘴角的血跡,扶著背,艱難爬起。
祝陰森然地微笑,眼瞳里像盛開了滿園的燦爛花菊。
「不對,怎地能說是『耗死』呢?」他將指尖點在唇邊,作噓聲狀,甜蜜地笑道。「應該是,祝某與師兄——白首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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