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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鐘聲未響,面色慘白的保甲便引著幾個胥役前來,將那屍首卷在蒲蓆里,拖走了。胥役擺出一副凶煞模樣,喚來幾個挑糞的傾腳頭,吩咐他們打來河水,將街上的血跡給洗了。

血痕雖被洗去,可街里的販夫依然心事重重,那一下便能享得一世富貴的賭約烙在了他們心上。濃墨似的烏雲堆在天頂,仿佛隨時會傾坍而下。人人都在隱隱猜測那死屍的來歷,那公子曾同左家結仇,候月台亦離左氏在滎州中的宅子頗近,兇犯的名字仿佛呼之欲出。左氏心狠手毒,七齒象王又曾大肆宣揚過賭約一事,說只要勝過他便能得入天廷,可若是敗了,也需付出些代價。那代價便是活人的性命麼?販夫農婦們議論紛紛,可只說了幾句,便又驚惶張望,仿佛生怕這些閒話被人聽了去,遂再不敢多言。

天陰沉沉的,烏雲含著雨,將墜未墜。易情索性將畫攤收回棚里,往棚頂鋪上油紙。篷子裡四處透風,冷得過分,他便只得在縫隙里一一塞上蘆花草絮。

三足烏蹲在床頭,縮著脖頸,道,「外頭是不是死了人?」

「是啊。」易情說,卻沒什麼表情。

烏鴉有些不安,「是不是遇上了荒年?我聽說,人間總有些時節是不好的,到了那時候,天底下就會死許多人……」

易情只是搖頭,「與那沒甚麼關係。」

搬來木板,掛好布簾,棚子裡暗沉沉的一片。玉兔趴在地上,小口地舐水窪里的雨水。易情點上油燈,將祝陰從天壇山里搬來的神君泥像不客氣地踢到一旁,端起木板,鋪上麻紙研了墨,開始寫字。三足烏跳到他身旁,看他在昏黃的火光里奮筆疾書。鳥兒識得幾個字,認得他是在寫些古舊的故事,崑崙的不死木,四足無爪的混沌,吃下守宮的大儺儀式……它一時看得入神,竟忘了說話。

燭影深深,黑暗像水一般裹在易情四周。他寫著字,忽而緩緩道:「我想起了從前。」

「從前?」三足烏問。

雨打在棚頂,像放炮仗一般噼噼啪啪地作響,可棚內卻是靜的,像一方與世隔絕的天地。易情望著在麻紙上游弋的筆尖,道:「從前,我在金陵鐘山里有一間竹屋。我在那兒寫了許多這些故事。只是無人替我理過手稿,多半是已佚散了。」

三足烏叫道:「你寫這些玩意兒來有甚麼用?又沒人買,還不如畫些春戲畫,這才掙得了錢!」

易情望著搖爍的燈花,墨黑的瞳子裡像浸滿了哀傷。

過了許久,他才緩緩點頭,「不錯,無人知曉,但我在那之上花費的工夫…已逾萬年。」

雨聲在棚外沙沙地奏響,烏鴉只當他說些怪話,這廝說起話來顛三倒四,時而說自己是最厲害的神仙,時而說自己曾是無為觀中弟子。可若這小子只離了無為觀十年,又怎地能在天上耗費萬載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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