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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出乎意料的是,秋蘭卻在。她換了一身月藍妝花裙,撲上了粟米香粉,點著重絳胭脂,神色卻鬱鬱寡歡。她有時會將盛著飯食的木托送到易情榻前,靜靜地看他吃完。

「秋蘭姑娘,你怎麼在這兒?」易情見了她,驚奇地道。

秋蘭跪坐著,手妥帖地疊在膝上。那股鄉野的頑性像是被洗去了,如今的她更似一個深閨小姐。她蹙著眉,說,「微言爺爺將我留在這兒了,說凶年到了,天壇山里窮,留不得我。」

「七齒象王有要你做甚麼事麼?」易情問。

秋蘭說:「倒也不是甚麼大事兒。他時而會叫人拿一條黑布蒙著我的眼,領著我走,要我去一個陰冷冷的地方用『寶術』。我不知怎麼用,他便教我演科儀,念些咒,走些古里古怪的步子。於是我的兩手便熱起來了,他說,那便叫發運『寶術』。」

易情望向她,她的眼下有一圈淡淡的烏青。他問:「你想回天壇山麼?」

秋蘭點點頭,又搖搖頭,神色落寞。「我想不起來我為甚麼要回去了,就像我想不起當初為何要上天壇山一般。」

她扭過頭,漆黑的眼瞳里像下起了絲絲細雨。

「公子,為甚麼我會在這裡呢?你知道這緣由麼?」

易情想,他自然知道。但許多事從來只有他一人知道。於是他只將兩臂枕在腦後,漫不經心地道:「哈,我怎會知曉?問天老子去罷!」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祝陰卻仍未再來造訪。易情的傷幾乎好全了,他抓著直欞窗橫木,往外頭瞧,白雪如同緞面,並無半點足跡。左府像一個幽靜的牢籠,他被囚困於此。

這是怎地一回事?易情心中生出疑竇。白日裡,他在庭院裡打開天書,細察天地間墨跡的流動。他望見了九幽之上的陣跡,那個夢是真的,地里有招鬼的陣法。他用寶術將那陣跡仔細地畫斷,卻聽得圍牆外時而傳來陣陣哀聲,他忍著傷痛趴在牆頭往外望去,卻見牆根躺著許多面黃肌瘦的人影,餓殍遍地,烏蠅盤旋。

夜裡入睡時,他突而心頭一悸,他這是在坐以待斃!七齒象王不是罷手不干,而是在暗度陳倉。

驚惶的叫聲忽而如浪潮般湧起,易情一個骨碌翻身起來,卻見雪地里發著瑩瑩血光。他猛地一驚,卻覺一個龐碩的陰影蓋在臉上,抬頭一看,只見一隻巨大的泥佛在低頭朝他微笑。

「是埿子鬼王!」

「鬼王…怎會出現在滎州?」

幾個青衣方士匆匆趕來,見了那泥佛,驚恐地叫道。那泥佛額間似生一痣,並非智慧眼,而是一個蜷縮著的小小嬰孩。埿子鬼王在街巷中緩步前行,肌膚在血光間蠕動,像一團被水不斷沖刷的爛泥。

它所經行之處,房屋、人軀皆被無情吞噬。方士們趕忙於地上鋪起二十八星宿罡單,跳於其上,不住地念咒訣。可那泥佛卻如拈花般伸指,含笑地輕輕將他們一捏,頓時便骨分肉離,血花四濺。

易情看得心驚膽戰,這是七齒象王召出的鬼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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