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嗅覺已喪,竟聞不出此處能沖歪鼻子的屍臭。
易情拼力掙動,微言道人與秋蘭已死,他再無獨活的理由。可他又隱隱擔憂起祝陰,自那夜在地宮中分別以來,祝陰便杳無音訊,易情在風裡呼過幾回他的名兒,皆無回音,他知自己被扣押在地宮中麼?
易情想,他該自斃了。
可他如棺槨中的死屍,四肢不得動彈。有「十秩不腐」的寶術在,咬舌時,口中的創傷亦會痊癒,他絕望地發覺,自己似乎真死不了。有此寶術在,饑渴寒凍亦無法奈他如何。
時日騖過,七齒象王的私衛似再也不將他放在眼裡,時而入地宮來值守閒談。話音窸窸窣窣,像蚊蠅一般鑽入他耳孔中。他聽聞左府媒妁盈門,文家公子將與左不正結絲蘿,已測了八字。滎州掛燈結彩,一片喜氣火紅,盛著小禮的槓箱入了府中,轎手著緞子馬褂,在槐樹下整裝待發。
左不正自姊妹左三兒喪命於自己眼前後,便失魂落魄,如一隻木人兒。七齒象王繳了她的金錯刀,讓冷山龍、清河隨行她左右。她翟冠麟袍,神色冷寂,任女侍往她面上抹鉛粉、塗口脂。七齒象王遺憾地嘆氣,左不正鬥志已喪,只能寄望於其子嗣。左三兒用金錯刀刺破心口,那刀是由符禺山陰之鐵鑄成,與靈鬼官降妖劍有異曲同工之妙,故而左三兒心臟被破大半,亦不能再復生。如何再召新的鬼王降世,亦是一個難題。
七齒象王站在庭中,望著下人在遊廊上往竹篾骨上糊燈籠紙,暮色四合,春寒如水,浸過心頭。他低低地嘆氣:
「真是前路艱難吶。」
第三十九章 苦海無邊岸
日子如枝頭枯葉,一片片凋去。
地宮裡並無寒暑與日月交度,放眼望去,碧蔭蔭的苔紋爬滿岩壑,聳秀石林如頭頂垂劍。易情已然不知自己在此被囚困了多久。他千百次地以身軀撞動枷架,然而卻徒勞無功。暗處有些神軸畫掛於長明燈塔後,其上繪著方士誦經三日、為逝者齋醮的光景,魂神被冥吏押解,如雲氣般在四野漂游。易情望著那些畫兒,漫漫地想,他死後會去往何處呢?
尋常人會趕赴冥途,可他卻不同。生與死皆不容他,他如天地間一過客,無一立錐之地。
如今他生不如死,卻又無從赴死。
他本想嘗試著道出自己的真身,發動縛魔鏈的禁制,從而自斃,可這回倒十分古怪。七齒象王曾在他昏睡時在縛魔鏈上動過些手腳,在那以後,只要他生出借禁制自害的念頭,便會如鯁在喉,登時噎了聲兒,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七齒象王時而前來,這男人把主意打到了吞了左三兒的心、坐擁「十秩不腐」寶術的易情身上。他命私衛隊兵會隔日攜柳葉刀來,零割易情血肉。這寸磔之刑每回都要往他身上施上四千刀,以讓地上的血渠填滿。易情倒未發幾聲慘叫,一來是因私衛隊兵用木塞堵了他的口,防他再咬舌,二來是他做神官時倒受過比這更可怖的痛楚,倒也能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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