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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抖索著掀起寢衣,蓋在身上。可僅是一塊薄布落在肌膚上,便教他仿佛被沸湯燙掉一層皮。易情痛得齜牙咧嘴,玉兔小心翼翼地瞧他,道,「可你身上的肉都好好的呀,沒有傷,為何還會痛?」

它不知昨夜易情乘著三足烏飛遍滎州,放血毀九獄陣。秋蘭的寶術雖將創口癒合,可痛楚卻如膠漆黏連於身,揮之不去。在那之後,他讓秋蘭在邸店裡棲身,自個兒艱難爬回了低狹攤棚中。

他沒能鑄成神跡。

大抵是先前在地宮中時常被七齒象王千刀萬剮,又被清河撕扯血肉,身被千刀斬於他而言已非十足的難事。所謂神跡,便是不能為而為之舉,他要鑄神跡,便得做成比零割自己更為痛苦、連他都會為此而絕望之事。

左不正以前雖殺過鬼王,卻未能鑄成神跡,也是這個原因。殺一鬼王於她而言並非難事,因而象王欲借九獄陣召千百鬼王,置左不正於死地而後生,如此一來,方能算得神跡。

易情氣若遊絲地答玉兔道:「笨兔兒,我受的是內傷。」

玉兔似懂非懂地應聲。易情闔了眼,疲乏感瞬時如潮漲來。腦袋一歪,他似是睡了過去,又仿佛是昏死在了這倦乏里。

夕暉似盈盈秋水,漾滿天地間。葛燈籠點起來了,像一串結在檐下的山裡紅。著柳綠桃紅布裙的酒家女在街對頭吟吟竊笑,忽而一陣清風掠起,裙擺如雁翅擺盪,她們驚叫著,或伸手穩頭上的布發箍,或急忙按好袍袖裙擺。

祝陰像一枚飄零落花,踏風而下。他眉宇間醞釀著焦色,四處張望。

前些日子,他接了雲峰宮的令,前往長山殺荍怪,離了滎州一段時日。可不曾想今日歸返,他忽覺風裡血氣頗濃。那血味不同妖魔之腥臭,於他而言著實諳熟,仿若芳花清氛。

「是……神君大人的……血。」祝陰喃喃道,「到處皆是。神君大人……莫非在此地麼?」

他焦急地放出流風探尋,可卻一無所獲。尋了一日,心頭重燃之火如遭冷水潑濺,已然熄滅。祝陰咬著唇,快步穿過稠密人群,到了畫攤前。他掀開攤棚帘子,矮身鑽入,心裡盤算著要如何去尋神君。一日找不到,他便找一百日,一千日,他從不信這世上還有精誠所至,金石不開的道理。

可方鑽進攤棚里,祝陰便忽而一怔。清風摸清了棚內光景,他發覺師兄正昏死在榻上。

「師兄?」

祝陰試探著叫了一聲,快步走至榻前。易情面無人色,低低咳喘,汗水浸透了衣衫,似方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

他伸手去碰易情,只覺那肌膚下似包裹著烙鐵,滾燙非常。易情因他的觸碰而畏縮一顫,在噩夢中叫道:「別碰,痛……」

這小妖怪口裡叫著痛,倒也牽得自己心口痛了。祝陰摸了摸被牽了紅線的胸口,煩郁地吐氣,又道:

「師兄,你怎地了?」

易情被他搡了幾下,不情願地睜眼。祝陰握了握他的手,他登時一副齜牙咧嘴的獰惡模樣。祝陰問:「你身上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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