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秋蘭藏著微言道人給的銀票,一直不捨得使。當天壇山上只能呼嚕呼嚕喝稀粥的時候,她將那銀票拿出來,當晚教山上的大伙兒呼嚕呼嚕喝上了肉粥。可觀里畢竟短了滎州的香火,新的鑄神跡之人已然出現,雖仍不知那人是誰,但昔日鑄過神跡的無為觀的名頭在一點點蒙塵。
正在眾人心焦如焚之際,下山的祝陰歸來了。他帶回了一身傷,還有一個帶著一身傷的素衣少年。眾人奇怪地將他圍起,對他問東問西,問他是怎麼傷著的,問他背上背著的、那個昏厥不醒的人是誰。祝陰沒理他們,快步穿過落雪的槐樹,踩進冰冷的岩穴,說:
「是一個壞蛋。」
祝陰一日花費四個時辰在自己的岩穴里照料那壞蛋,一個時辰與天壇山的眾人坐在山門前呼嚕呼嚕喝粥。他自個兒取來針線,狠心地縫上了傷口,嘴巴似也連帶著一起縫上了,一日裡五個時辰都是沉默著的。微言道人看見他坐在山門前喝粥時默默地扳著手指,問他:「你在做什麼?」
祝陰說:「祝某在計數壞蛋甚麼時候醒來。」
冬日漫漫無邊,江梅在雪色里繡出艷麗的紅,像素箋上落下的硃砂。寒氣宛若帳紗,籠住了天地,蓋住了天壇山徑上的一切聲息。
天寒地凍,已經很久未有人上天壇山來進香了。聽聞滎州的大觀音寺新立了尊金粉像,未雕飾面容,寺中方丈說那是為鑄神跡之人而鑄的。滎州人不再信神,改信了人,可為人上貢也需香火,於是大觀音寺的闍梨重新賺得盆盈缽滿。
迷陣子聽聞此事,嘆息道:「苦日子還未到頭,可我竟還在盼著好日子。」
微言道人道:「你若不盼著好日子,它便永遠不會被盼來。」
在齋房中靜守的天穿道長對送膳食的迷陣子道:「別送仙露了,我改喝西北風了。」
祝陰坐在山門前,靜默地對著亂山深雪,扳著手指頭,喃喃道:
「還沒醒……」
無為觀中的四人各懷心思,卻又不約而同地亂作一團,每一日都似度荒年。就在這漫長的凶荒中,一抹喜氣忽而闖進了天壇山。
這是一個不同尋常的清早。只聽得開道鑼一響,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天壇山上邁進。左氏如意紋的旗招在風裡耀武揚威地飄揚,十幾隻嗩吶吹起來了。來人擎著令旗,晃著立瓜錘,舉著鳳頭斧,張牙舞爪地上山。
此時無為觀的眾人正坐成一排,悶聲不響地喝著稀粥。那飛揚跋扈的隊伍吵嚷著上山來了,他們一個個舔著碗,跳起來,警惕地望著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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