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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師兄、師兄……」祝陰忽而喋喋不休地念著這兩字,仿佛在反覆咀嚼,讓那繾綣的字音在舌尖上滾動。

「不用叫那麼多回,」易情打斷他,「我聽見了。」

祝陰點頭,像縫上了嘴巴般緊緊闔上雙唇。許久,他又禁不住開口:「師兄。」

「怎麼了,師弟?」

「嗯,祝某也聽見了。」祝陰忽而莞爾一笑,金眸里泛起灩灩波光。

易情苦笑,忽而道:「對了,師父這般支使你去浮翳山海,你竟也無甚怨言呢。」

「神君……師兄覺得這不妥麼?」

話題又轉回了此事。易情扶著腦袋,將胳膊肘支在椅圈上,若有所思道,「你先前說了,此行兇險,虧你還敢冒著有性命之虞的危險去往那兒,是連小命也不想要了麼?」

祝陰垂著頭,像在將字句放在舌尖上研磨。許久,他輕聲道,「因為……祝某信得過師父。」他的睫羽如蝶翼,在燭光里輕輕撲簌著。「她待降世的祝某甚好,師兄不在觀中的十年間,她不曾將祝某當作過外人。祝某甚而在想,若祝某有娘親的話,當是那般感覺。因而師父要祝某去浮翳山海,祝某並無置喙之辭。」

易情簡直要啞然失笑,這小子在他面前玩的是哪一出?莫非也要將天穿道長當成自個兒的親娘?祝陰紅著臉,攥著袖,手指不住摩動,像是心神不寧。易情見他這副模樣,平靜地問道:

「你今日是怎麼了?」

祝陰像是被嚇著了一般,兀然抬首。易情緩聲道:「我瞧你像是心猿意馬,甚而焦躁之極,莫非是乙亥的陰氣也在擾你心神,你也要像山裡的那群水鬼一般瘋癲痴狂?」

祝陰渾身一顫,易情真說中了他此時的心思。方才他望著一眾水鬼狂亂奔襲,一腔熱血竟也突而沸起。那滾燙的焦灼感像閃電般自胸膛中射開,流遍全身。他忽而覺得這感覺像當初他啜吸神血時的光景,一樣的情難自抑。

易情見他不答話,忽而翻身一仰,在石床上躺下,打著呵欠道:「天時已晚,先歇息罷,明兒就得去浮翳山海了,咱們需養精蓄銳。」

祝陰怔怔地望著他,看著易情漫不經心地用手裡的書冊蓋住了臉,蝴蝶裝的簿冊封皮上書著「楚辭」二字。祝陰看著那書冊,忽而想起自己曾在那書里如痴如狂地尋過神君的蹤跡。屈子在九歌中描繪了諸天神靈,寫大司命乘清氣、御陰陽,文字里的神君凜然如霜。

心像飛奔的馬蹄,怦怦地撞著心口。那無來由的焦躁感愈來愈濃,他頭昏口渴,覺得月光下一切都泛出了暈影,興許真是受了乙亥陰氣之害,祝陰鬼使神差地走到石床邊,俯身坐下,掀開了易情臉上的書冊。

他望見了易情淺闔著的眉目,倦色像釉彩,塗覆在臉上。神君的眉眼清雋柔和,卻透著鋼鐵似的寒硬。祝陰心口裡蹄子似的響聲愈來愈急,像有萬馬奔騰,他輕輕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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