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
「祝某在觀里十年,不曾吃過有餡兒的餅。」
玄衣少女拿憐憫的神色望著他,忽而又道。「你今兒看起來挺高興。是吃到了餅兒,還是要遠遊了,心裡舒坦了麼?」
祝陰的臉上不自覺綻開一抹笑意,「不是這原因,只是祝某崇奉的神君回來了,祝某日日都快活至極。」
左不正在觀里待了一陣時日,聽微言道人和迷陣子說過些閒話,知道這紅衣弟子是位狂信徒。只是他信的並非三清尊神,也非水晶宮八仙,他像敬慕愛侶般狂熱地追捧著一位神。於是左不正笑問:
「喂,你信奉的神君是何人?」
紅衣少年解下肩上的褡褳,從其中捧出一隻綃帕包裹著的帕團。他像剝開層疊的洋蒜一般打開帕子,從裡頭珍重地取出一隻瓷人來,笑盈盈地展給左不正看。
那瓷人靜靜地躺在祝陰手心。神明頭簪蘼蕪,荷衣蕙帶,窈窕清麗。
祝陰揚起臉,愉快像山泉水一般在他臉上淌過。
「你瞧,這便是祝某信奉的神君……」
他捧著瓷人,鄭重地對左不正道。
「——少司命大人!」
——
昨夜,一陣激烈的焦渴忽而驚醒了易情。
他爬起身來,茫然地望著四周。石床上凝了一片白霜似的月光,祝陰闔著眼,像貓兒一般縮在他身旁。長而密的睫羽輕顫,像托滿了瑩瑩的星光。
易情摸了摸喉嚨,想起祝陰在睡前吃了許多他的血。興許是因為這個緣由,如今他的渴意愈來愈重,喉中似變得粗糙灼熱,像藏著一片沙漠。耳邊傳來淙淙水聲,易情想起那條在竹林里曼妙穿梭的河流。他穿上絧履,踩著月光,走出了石洞。
夜裡的天壇山靜廖而曠廣,銀色的月暉在沙地上鋪開,像一片荒漠。易情踩著浸濕的木樁來到河邊,並著指撈水喝。他一口氣喝了五六口,才覺得那水在慢慢滑入肚腹,等待著變為身體裡的血。
這時他聽到了蕩滌的水聲,有人在河裡攪碎了月光,攪破了靜謐。易情抬起眼來,卻見月暉下現出一片潔白的脊背,像卵石一般光滑。幾綹烏髮像溪流一般在那脊背上流淌。他怔怔地叫了一聲:「啊。」於是那脊背忽而消失了,沒入了水裡,一張尖俏的瓜子臉露了出來,繼而是兩隻明亮如垂星、卻裝滿了驚惶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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