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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過許多像你這樣的人,入了文家後便想溜之大吉,可惜我也見過許多最後因此而斷送性命之人。」那少年睡眼惺忪地道,「所以,為無為,事無事,為了保命,最好的做法便是甚麼也不做,也別想從這裡逃走。」

小泥巴警戒地問:「你是誰?」

那少年打呵欠道:「我比你先來些時候,且與你並非血親,按道理來說,我當算你師兄,來這裡是要與你說些進文家應明了的要項。我叫文寶珍,你叫文易情是罷?」

「不是『文易情』。」小泥巴執拗地扭頭,「是『易情』,我不姓文。」

文寶珍看著欲要栽嘴兒了,迷糊地道,「嗯,初來文家的人都是這麼說的。可後來逃跑不成,氣餒了,還巴不得自己生來便能安個文姓。」他也不想與小泥巴多費口舌,將作息時刻略講了一番,便又離開,將門帶上鎖好了。

待到第二日,小泥巴方才覺得這文家堪比陰間。初平旦時便敲梆子起床,淨面用膳後先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運絹布。一捆捆沾了血的布從地窖里運出來,也不知文家是做了甚麼殺人越貨的事。其後他便被帶著進了個三清殿模樣的殿堂里,和一眾面色灰白的文家子弟誦早晚功課經。

那些文家子弟高矮不齊,胖瘦不一,只有臉上的麻木之色皆是如出一轍的,約莫都是文家不知從何處擄掠來的孩子。有個監院模樣的老道士拿著竹板,在人群中巡著,若有坐歪的、戴錯冠巾的、講小話的,皆賞一頓好打。兩個時辰下來,小泥巴的手掌被打成了豬蹄。手上痛,心裡也悶得慌,小泥巴只覺自己似被關在棺槨里,和一群殭屍一起念經似的,渾不自在。

文寶珍正恰坐在他旁邊,這廝依舊一副睡不醒的模樣,可卻瞌睡得油滑。監院一過來,他便睜眼念經,老道士一走,他便速與周公飲茶去了。

待念完經,用過午膳,各人去干各事:洗絹布、除草、掃地,小泥巴初來乍到,也未分到甚重活,便是掃地。可即便是掃地,也有侍衛監看著,依舊似在囹圄中。

這地一掃,便掃了一個月。這一月里,小泥巴如籠中鳥雀般全無自由。他試著找人搭話,可他一欲開口,侍衛們便朝他狠瞪眼,絕了他找個知心人的念想。他也想乘著旁人不注意,挖條地道逃了。可文家裡約莫瘋人居多,地底下埋著鋼板。侍衛們時時巡夜,休說翻牆逃了,連去趟茅房也得遭搜身。小泥巴沒法子,只可指望能碰到天書的時候。夜深人靜時,他念及微言道人與天穿道長,心裡竟生出些對爹娘一般的思念之情。那思念像蟲蟻一般咬得心頭髮癢,卻也只得忍住,偷偷在被窩裡流淚。

這一月過後,文寶珍總算找上了他,仍是勞倦的樣子,問道:「習慣了麼?」

小泥巴答:「習慣了。」

文寶珍說:「你睜眼說瞎話。去另個地兒住十年尚且還會念著家的好,你才來一個月,有甚麼好習慣的?」

小泥巴這才說實話:「確實不習慣,和一群跳屍樣的人在一起,我身上都要發霉了。」

文寶珍一副勞倦的樣子,說:「我知道你想跑,其實非但你,這裡人人都想跑,可命根子都捏在文家手裡,跑不了一里地便會被捉回來。」又對他道,「你再習慣一會兒,往後有需你做的活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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