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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即便他窮盡一生,也攀不到常人腳跟,只得在顛沛流離中度過一輩子?

方驚愚垂淚望向胸前,卻從前襟里摸出一管小小的篳篥,方才就是這物件硌得他心口發疼,連肌膚都青紫了一塊。

剎那間,他怔在了原處。

自兄長被帶走後,仙山吏們仔細搜檢過方府,凡與方憫聖有關的一切皆被他們無情地帶走了,唯有兄長曾贈予他的一把竹木小弓與這管篳篥尚留在他身畔。這是兄長最後留給他的念想。

此時見了這篳篥,方驚愚渾身如遭雷擊。突然間,他抹乾淚水,搖搖晃晃地站起。兄長之仇未報,兄長心愿未遂,他怎能在此蹉跎時光?

夕陽下,一個小小的影子艱難地邁開了腳步,走向遠方。

方驚愚再度上了清寧山。

他尋到了山上的小木屋,屋裡四面牆上皆密密麻麻地掛滿了刀,環首刀、雁翅刀、柳葉刀、橫刀……刃片林立,如猗郁竹林。刀叢中置一張虎皮交椅,一位銀首皓髮的老婦正坐於其上,靜靜地用鹿皮拭著刀刃。

她也不看方驚愚,只是冰冷地道:「來選刀的麼?揀一柄帶走罷。」

「不,我是來學刀的。」

老婦慢慢停下手裡的活計,她抬起眼,看向方驚愚,目若冷露。「我說過,我不缺弟子。」

「但您嗜刀如命,一定仍缺一柄神兵利刃。」

「你的身架甚軟,不適合習刀。」

「我曾聽兄長說過,在身中嵌入一副鐵骨架子,雖極痛苦,也能與常人一般行動無虞。」

老婦沉默。她第一次仔細打量這個跪在她身前的孩子,他的手腳軟弱,腕節盈盈一握,肋板突出,仿佛能被風吹跑。然而他的目光里燒著能燃盡一切的烈焰,仿佛皦皦白日。

在身中嵌一副鐵架子?這行徑甚是荒唐。她曾見過落下殘疾的蓬萊軍士,他們曾經歷過龍血玄黃的慘烈沙場,然而在鐵骨嵌入身中時依然痛不堪忍,大聲嚎哭。若是身板弱的,大多捱不過那仿佛能撕裂身軀的劇痛。然而這孩子分明有一副蒲葦似的孱弱身軀,卻對此決意一試。

不知為何,她忽而改了主意。

「我曾問你習刀的緣由。你來學刀,是為了什麼?是為了名利、強大,還是為了復仇?」良久,她開口道。

「什麼都不為。」方驚愚說,「若能入您門下,自此便一心清淨,只為鑽研刀理。求您收留在下。」

「留在琅玕衛府上,你分明能安度餘生,為何偏要走這鬼門關?」

「我早已心成死灰,不像是人,而更似鬼。與其苟且偷安,不如慷慨糜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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