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橋、蓬船、松木板道,司晨看著這些單調景色,在瘴煙蠻雨里穿行,惘然地想,她還有何處可去呢?
心裡茫茫不知方向,腿腳卻慢慢踅到了戲子房邊。一隻只不繫舟擺筠篙桂棹,緩緩行過,雨都洗不淨其中飄來的胭脂水粉氣。珠簾畫棟間,司晨忽覷得一個人影閃過,手裡端藥銚,正往闌干外傾藥渣。
那人高挑個子,抿著嘴角,眉似初月,面如冠玉,正是方驚愚。
見著了他,司晨心裡的悲苦忽而盡數湧上來。她深吸一口氣,沒進水裡,順船肋往上爬,口裡叫道:「殿下,殿下!」
她心裡卻對這不招自來的瀛洲訪客厭嫌之極,若他們不來瀛洲,日子是否便會如常?兄長、雷澤營將士們也不必喪亡。
司晨費盡氣力,翻過尋杖闌干,水漉漉地奔到方驚愚面前,方驚愚略略吃驚。在他面前,她乾啼濕哭,將言信發狂、自己不慎害他的一節交代罷了,最後捶地痛嚎。
悲傷有若海流,在她心中激盪。檐外雨聲淅淅瀝瀝,不一時便將她的話聲吞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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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雷澤營中遍地狼藉。
愈來愈多的士卒出走,消失在雨霧之中。探旗、大索撇落一地,餘下的人坐在破船中,碾炒黍、就酒吃燒餅,艙中只些細碎的嚼巴聲,靜得嚇人。
言信的屍首已放入蓬船中,身邊放了兵士們采的開花海草。解開索子後,蓬船游出外圍,隨風海流漂至遠方,這便是瀛洲人的水葬了。言信棄世後,兵丁們更發消沉,心底最後一點希望也滅了。
水兵們正如槁木死灰般枯坐著,卻見細雨一頭走來一人,一身潔淨皂布衫子,腰間挎一柄劍,以黑檀木鞘裝著。那人眸光清炯,眼裡亮燈一般,旁若無人地踩上跳板,走入雷澤船,一如多年前的楚狂。
但這人卻不是楚狂,軍吏們見了他,一撥人訝異地叫:「殿下!」另一撥則瞋目切齒,喊道,「方驚愚!」
這時又有人覷見他身後影子似的跟著一人,是垂頭抿嘴的司晨。一夜過去,她頭上松松挽個髻兒,眼圈卻依然發紅。
有人喝道:「殃星,你怎麼來了?」
「害言大人過世還不足,要將咱們一船弟兄盡害了麼?」
司晨拳頭緊攥,蚊子哼哼似的道:「我來尋尋看,有沒有人願同我一齊去向玉雞衛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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