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需你護持,朕自個便能做成許多事。」
「可我需遵令保護陛下,因這便是我的天命。」
姬摯心中沒來由地煩躁,他近前一步,猛然推開槅扇,然而槅扇後空無一人,僅一點火豆在几案上的油盞里躍動。他扭頭向廊壁上的什錦燈窗道,「出來!是誰給你定下的規矩?」
一個聲音說:「是我,是我給自己定下的規矩。」
姬摯再度扭過頭去,這回他望見了,昏黃的火光下,一個影子站在廊上,一襲皂色披風,幾與夜色融為一體。風帽下是一張皙白的臉,如神塑一般線條流利的下巴,那是個他不曾見過的少年。
少年抬起臉,姬摯在他的臉孔上望見一隻重瞳,泛著血色的光,在燈影中如一塊紅瑪瑙。姬摯不由得看得痴了,幾乎忘了心跳。少年道:「陛下是初次見我罷。您望見這隻眼了麼?」姬摯怔怔地點頭。
「這是重瞳,我天生便有。有傳聞道,惟聖人和霸王會生此異瞳。可家中尊長皆覺得我不會做聖人,也不會做霸王,我乃降世凶星,本不當生。自我呱呱墜地的那一刻起,他們便想將我在河中溺斃。」
姬摯想說:「胡說八道!」然而在望著那隻攝人心魄的眼時,仿佛所有言語都被他嚼碎吞了下去。那少年繼而道:「但爹保住了我。他說做霸王也好,凶星也罷,若能跟著陛下這樣的明君,什麼戾氣皆能被壓過一頭。天符衛大人也收容我,只為將我磨作利刃,有一日可為陛下所用。我深以為然,也早下定決心為陛下效死命。」
姬摯聽他說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但看他極認真地望著自己,仿佛這些話早成銘刻心腦的經文一般,又覺驚詫。
「秋獮遇險時,是你發箭救了朕?」
「是。」
「連山戰釁中,你也數次撥弦,救朕於水火中?」
「是。」
「你最擅的是弓麼?」
那少年道:「弓是我短項,不過是為了暗裡護衛陛下,才草草習的。」
「你是什麼人?是天符衛擇來護衛朕的人麼?」
「是。」那少年淡淡道,「在下乃琅玕衛之子,名叫方憫聖。」姬摯笑了:「琅玕衛之子?朕倒少聽聞他提及你這兒子的事。」方憫聖說:「活在暗處里的人,哪需這樣多炫顯之事。」
姬摯又道:「琅玕衛竟給你取名作『憫聖』,真是好大的膽子,朕有甚可教你憐憫的?」方憫聖道:「陛下沒有玩伴,自打出生起便要背負家國大業,不可憐麼?」
聽他這樣一說,姬摯眉頭微舒,笑道:「話說回來,你是聽天符衛之令,留在朕身畔的罷?你憑什麼教朕信你?」
他見這少年講話古板,存心要逗弄。然而此時他卻見方憫聖自懷裡取出一隻青花海水小瓶,往裡頭倒出幾粒丸藥,幹著吞服了,又將那瓶遞給自己,神色依舊是寧靜的,仿佛將一切世事置之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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