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到現在也不大明白,妖魔裡面更漂亮機靈的比比皆是,你為什麼獨獨對這一種格外青睞……」蘭若珩沉默片刻,搖了搖頭,似乎無聲地笑了,「不過我記憶里總是這樣,你帶著一隻鬼車,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像精靈。如今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但我總還是要讓你變回原來那樣……你看,雖然中間頗費了些周章,我還是把你從陰陽交界之地帶了回來,對不對?」
一隻亦步亦趨的鬼車,一張無憂無慮的笑臉,從洛陽城中初見時開始就未曾變過的模樣,早已成為一道烙在心上最深也最久的印痕。費盡工夫地重新尋來一隻滅絕已久的寵物鳥,就像把一張已經散落的拼圖原模原樣地拼起來。
蘭朔對法術本來就沒什麼概念,他說什麼就是什麼,接受起來反而更加容易,可是這句輕描淡寫的話里藏著多麼離奇的信息量,謝縈卻是一清二楚。
少女的眸光驟然緊縮,本能地脫口道:「你說什麼?!這不可能,你說——」
四目相對,蘭若珩幽綠的雙眼中卻只是閃過一縷無聲的笑意。
他將一片薄薄的唇脂輕輕壓在她唇瓣上,好像制止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也給嘴唇塗上嬌艷的顏色。
「如今已經沒有什麼不可能了,小縈。」他很輕柔地開口,「生死也有真正得以逆轉的一天。那一年,我叩開了界的門,讓你在人類嬰兒的身體裡死而復生。你和那個凡人到處尋找的答案,其實就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
見過血的野獸才最瘋狂,從這個角度來說,陳吉明夫婦對泥雕那種近乎狂熱的信仰也就有了解釋,因為這條路曾真正被走通過。謝縈半晌默然不言,而這時蘭若珩已經直起身來,輕輕托住她的下巴轉向鏡子。
梳妝檯上擺著幾隻錦袋,裡面是黃金打造的一對娃娃,一個鳳冠一個烏紗,像是《牡丹亭》里的柳夢梅和杜麗娘。
謝縈望向鏡子裡的自己。
用金線繡著牡丹和仙鶴的嫁衣,點翠頭冠上垂下玲瓏的墜子,一身相當隆重的禮服,襯得人也面如桃花。
與新娘如此華麗的裝束不同,新郎本人沒有戴冠,一頭長髮只隨手一束。衣衫鮮艷的紅色襯得他皮膚越發的白,幾乎像是半透明的琉璃,已經沒什麼血色。
「走吧,小縈。」蘭若珩說,「時間差不多要到了。」
蘭若珩說這一天是個不錯的日子,其實今天到底是不是個黃道吉日,謝縈也沒那個心情真的去看日曆。只是上午時還晴空萬里的天,過了午後突然就開始暗了下來,窗外湛藍的天空染上了一層灰色,也許一場突如其來的雨正在醞釀。
這時是下午五點鐘,婚字通昏,曾經婚禮原本就該在黃昏時舉行。
主臥外面應該是客廳,可是隨著他推開門,外面竟然是一座極寬敞的宴會廳。
紅燈千帳,華堂異彩,到處都花團錦簇,妝點著熱鬧鮮艷的紅色。這樣規模和挑高的大廳,怎麼說都不可能屬於一座已經有些年代的獨棟小樓,大概此刻幻境的主人也不打算再維持什麼所謂的真實。
確實有很多賓客已經在宴會廳里等待,她在裡面看到了許許多多熟悉的面容。那一天吵過架之後她到底也沒有親手簽請柬,不過現在,她從小到大的朋友,師長,甚至是開過玩笑要互收份子錢的同學,全部都坐在桌邊,沉默地望向他們。
沒有一個人說話,那些面目模糊的視線,仿佛隔著一層磨砂玻璃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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