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隔著重重「人牆」,不知在凝望什麼。
榮順在一旁聽著,心說他當了一輩子奴才,不知道奴才還能當成這樣。
然後聶弘盛伸手讓人扶他,慢慢站了起來。
「朕……朕記得……」
他口中發出含混的聲音。
「朕記得!」他對著那些拼了命的,又在一個個倒下的武士喊了出來。
「譚斌,楊文遠,蔣英……朕記得……記得你們的名字!」
「只要朕活著,就會在這座金殿之前的廣場上,為你們立一塊碑,刻上你們的名字。朕賞你們萬戶食邑,朕為你們著書立傳。誰也不能,再忘記你們!」
好的政客喜怒哀樂都是籌碼,更懂得在合適的時候拋出。
皇帝的表態使武士們更加奮力揮刀砍向敵人。
戴珺也聽到了,他遠遠地望向自己的父親。
陽光照到戴文嵩臉上的時候,反射出一小條細細的光亮,他應當是哭了。
戴珺很快地再掠過一眼從羅漢寺裡帶回的老兵們,藏好不忍,再去戰鬥。
有人生來就有了一爭天下的資格,有人窮盡一生只為拿回自己的名字。
這真不公平。
不過這些人眼下同樣狼狽。
刀劍面前,沒有身份的高貴與低賤,都是肉體凡胎一具。死了,就再沒有機會了。
外圈的人當中,建安侯傷得最重,他打過仗,但從來是指揮的角色,沒試過在人堆里這麼與人纏鬥。後來他告訴戴珺,他從前只以為衝鋒的命令一下,這些被徵召來的士兵就天然懂得一往無前,如今方知是恐懼在先,沒有人不怕死,能衝上去與敵人拼命的人,還先一步打敗了自己的恐懼。
人數對比懸殊,讓這場鬥爭看上去沒有盡頭。他們拼了命,對眼前的敵人完成漂亮的擊殺,然而來不及慶祝,戰果就快速歸零,自有新的敵人補上。疲憊和無望消磨著戰意,也許下一刻他們就……
咻——
是信號煙花!
通,通,通——
是戰鼓。
「什麼,是什麼動靜?」聶弘盛抓住「小喜子」,詢問時眼中已升起期待。
「小喜子」滿臉雀躍:「您聽到了嗎?陛下聖明,這些都是來為您拼命的人。」
秦絕看著顧衍譽像瘋了一樣衝進皇城。
她斬下了第一個攔路的禁軍。
這種不尋常的亢奮出現在誰身上都會稍顯異樣,出現在顧衍譽的身上,更叫秦絕難以理解。
他看不懂她身上的孤注一擲。
於「在水一方」初見她時,他只覺得那是個炊金饌玉的嬌貴人,像是自己沒骨頭,總要靠在什麼人的懷裡才坐得住,一顆葡萄都得就著別人的手吃,還得分兩口咬,一口吞下去能噎死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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