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清許混在一堆拎著大包小裹的出境旅客中間,兩手空空,隨著緩慢移動的隊伍, 行屍走肉般一步一步向前挪動著。
即便聽到後頭亂亂糟糟的吵鬧聲,此刻他的心也靜如堅冰, 全然沒有一絲波動了。
「乘客您好, 這是您的票,請好好保管。」
舷梯口的檢票員遞過票根, 看見穿著單衣、長發凌亂的青年,不禁一愣, 還是沒忍住多嘴道:
「先生, 您沒有帶點禦寒的衣物嗎?天氣預報上說北國剛下了初雪,就算您下船後立刻去買厚衣服,恐怕也難免要受凍……」
「謝謝,我不冷, 也不需要。」
瞿清許拿過船票, 登上舷梯前, 最後回過頭,向夜色下的碼頭看去。
月幕蒼茫。在那無憂無慮的少年時代, 他曾經無數次幻想過在父母的陪伴下登上北國的土地,登上他夢想的領獎台,握緊至高的獎盃以及親人和愛人的手。
可如今他什麼都沒了, 故國一別就是今生不能再會的永恆,可他沒有留戀, 因為支撐他走過這三年的人都已經沒了,連他活在這世上最後的念想也隨著那人的離去,化為一堆泡影。
心死如槁木,原來就是這樣的感覺。
他默默垂下眼帘,回過頭來,抬腳,邁上通往異國他鄉的第一級舷梯。
*
到北國的船要開上整整一夜。瞿清許沒有錢,只買得起最便宜的坐票,好在這個時間幾乎沒什麼買坐票的人,他鎖在冷冰冰的金屬長椅上,累到一次次睡去又驚醒,在噩夢和現實中反覆沉溺。
夢裡他重見到很多事,很多人。
在陸家不堪回首的三年,他經常夢見爸爸媽媽,每一次醒來時,他都只恨為什麼自己沒有在夢裡追隨他們死去。
想死的念頭每每要到達頂峰之際,下一次入夢時,聞序便會來瞿清許的夢裡看他。
他夢見重山中學,夢見小重山頂潔白神聖的雪,夢見光影交錯的舞台上他們拍下的那張照片,那一捧玫瑰,和少年在暗巷裡紅著眼喚自己卿卿時,那動情地哽咽的尾音。
聞序像一場轟轟烈烈的風,在他生命里席捲而過卻什麼也沒留下,仿佛只有自己知道他在心上刻下過的痕。
「——喂,別睡了,船靠岸了!」
一雙手在瘦弱的肩膀上用力一推,瞿清許悶哼驚醒,想要爬起來,可下一秒腰部襲來的刺痛令他瞬間滲出一後背的冷汗,幾乎打濕了衣衫。
「快一點,乘客都快走光了!」
船上的保潔拿起掃把,不耐煩地催促道。人靠衣裝佛靠金裝,瞿清許衣著破破爛爛,人也蓬頭垢面,買的還是撿漏的最低等船票,饒是清潔工也敢看人下菜碟,對他大呼小叫。
「好,稍等,我腰有點麻,嘶……」
他動了動腿,想姑且先爬起來再說,可止痛藥效過去,腰傷實打實地教他做人。瞿清許幾乎要將嘴唇咬破才勉強坐起來,撐著扶手站起身,清潔工見他身無長物,脫口諷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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