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循著氣味,摸到小廚房。
雲霧繚繞里,就見他娘擼高了袖子,臉上尤帶著兩道烏黑的草木灰印。
身為武侯之後,顧母自小在邊疆長大,原做不慣這些。成親前別說洗手做羹湯,就連廚房都沒進過。成親後雖不再騎馬上陣,可也從未務過「相夫教子」的正業。
真正令她改變的,是顧悄的早產。
大約娘胎里,顧悄就爭不過顧情,是以這些年來,顧情活蹦亂跳順利長大,可顧悄卻養活得極其艱難。
出於某種顧悄看不懂的歉疚,顧父顧母對他可謂是百依百順,真真是含在嘴裡怕化著,捧著手裡怕摔著,要天上的月亮絕不給摘星星。
感動之餘,顧悄不由有些好笑,上前扯住蘇青青袖子,墊高了腳替她拭去髒污,口中嗔怪道,「娘,你何必這樣辛苦!」
蘇青青不以為意,只推著小兒子往花廳去,「快出去,這裡煙火氣大,小心嗆著你!」
遇到顧悄,不知緣何,她就有這操不完的心、省不下的疼惜。
顧悄十分無奈。
他本想「懂事」一番,親自去廚房端個菜替母分憂,沒想到就一個盤子,蘇青青亦怕他燙著手。
對上這般慈母,「敗兒」除了繳械投降,別無它法。
沒救了,沒救了。
顧小公子板著臉晃著頭,被琉璃牽著回到飯廳等著投餵。
食不言寢不語這規矩,到顧悄這,也形同虛設。
蘇青青一邊殷勤為兒子布菜,一邊挑著些有的沒的話題,逗著顧悄說話。
那臉上欲言又止的表情,就差沒搖著顧悄肩膀說,「兒啊,為娘有句話,想說但又不敢說。」
顧悄喝了小半碗冬葵羹,擦了擦嘴,挫敗道,「娘,你有話不妨直說。」
蘇青青為難地看了眼顧悄,小心翼翼試探,「兒啊,這幾日學堂你還沒厭煩吶?」
顧悄夾雞蛋餅的手一頓,他放下筷子,滿臉認真地望著蘇青青,「娘,孩兒說的念書,不是兒戲。」
顧悄不是真的十六歲,社會上摸爬滾打不少年,察言觀色的本事不在話下。
他如何看不出來,蘇青青眼中深沉的隱憂。
「娘是擔心兒的安危嗎?」思來想去,也就他頻頻受傷這事,令蘇青青擔憂了。
於是,他信誓旦旦指手向天,「娘,孩兒保證,再也不惹事、不捅簍子了,一定平平安安,再不受傷。」
蘇青青愛憐地摸了摸顧悄的頭,打商量道,「你不是一慣說,書生無用,紙上談兵?咱們像從前那樣,快快樂樂在家,做些你喜歡的事情,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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