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問急了,也只敢於街角巷尾無人處,掩口接耳秘傳:「顧閣老家門不幸啊,顧三之鮮廉寡恥,令人大開眼界!顧三之惡言暴行,罄竹難書!顧家……出此惡徒,危矣啊,危矣!」
直至很久以後,某年某月京師,顧勞斯名震士林。
仍有南都舊人,於茶樓酒肆,於楚館,惟妙惟肖學鄉人種種,嬉笑怒罵一通後人走茶涼,那清癯青年,對空杯殘盞悵然若失,枯坐低喃,「究竟是誰傳他是二世祖的……簡直荒天下之大謬,荒天下之大謬啊,哈哈哈……鄉野匹夫誤我!」
那笑聲嘶啞磨耳,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夜夜笙歌的醉生夢死里,始終揪著年少舊事,如落水之人,手中所及最後的浮木。
不肯放,亦難忘。
這事自然瞞不過謝昭耳目,他曾於夜半,食指輕叩吏部呈上的此人履歷,沉思良久後,提筆在小票上落下疏墨,「此人擅治水,可授漕運,駐節淮安。」
一場情敵間隱晦的廝殺角逐,須臾間便在弄權者手中消弭無形。
燈火闌珊處,首輔大人倦意難掩,兩鬢間更是白髮催生,他揉著眉心,心中暗嘆,好險,他差點就將這人攆去瓊州,放縱自己成為顧悄最不喜歡的模樣。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顧勞斯現下還是一個穿越而來,不擔心洛陽米貴,只操心自己長不高的升斗小民。
就如稼軒那首鄉野小調中所唱,「最喜小兒無賴,溪頭臥剝蓮蓬。」
流散的雲,尚不成翳,他的世界,如今只有光。老奸巨猾的謝昭,也只沉溺在故人重逢的心悅里,對未來的風暴,一無所覺。
第023章
二月初四,天氣晴。
曙光衝散了一夜寒氣,顧悄縮著手腳從臥房出來,望著泛著魚肚白的天邊,長吁一口氣。
有太陽,那白日裡執塾考校,就冷不到哪裡去。
他是真怕了古代這沒有暖氣的冬日,離了暖閣,受傷的手又痛又凍,他幾乎提不住筆。
小廚房裡熱火朝天。
今日,早餐食譜又有新花樣。
顧母照例起了個大早,指使丫鬟去後院掐了暖房地里用干稻草秧著的新鮮冬葵,又取草木灰,和水靜置,再用細紗布濾出鹼水,就著鮮嫩的葵葉芯一道下鍋。
她向來舞刀弄槍的手,小心翼翼舉著鍋鏟,慢慢用鏟尖刮剁著葉子,直到菜葉變成細碎的黏糊狀,水雲才捻了些細鹽與薑末調味。
如此,一道費時費手的鮮美冬葵羹,終於趕在顧悄起床時熱乎出爐。
顧慎、顧恪離家,房裡大丫頭瓔珞、琥珀便也歸到顧母房裡,這時一個烙起了雞蛋韭菜餅,一個蒸起了紅糖珍寶饅頭。
刨去這些,備菜的案板上,已經擺上了水晶土酥、高湯黃芽菜、桂花八寶粥……林林總總,好不豐盛。
陣陣香氣穿牆過牖,飄進顧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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