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勞斯落寞嘆了口氣。
身邊同病相憐的原疏也跟著嘆了口氣。
兩人默默幹了一杯,乾脆眼不見為淨,不看那些個鮮衣怒馬少年郎彎弓踏颯,只低頭閒話一些學裡的事。
宋如松也不擅騎射,不多久就加入到研討組。
他難得情緒高漲,「李長青罷免後,蘇訓兼了禮部尚書,他十分吃你那套,整個南直隸社師都用了你的小學教材,各處也從先時抵制彈劾不斷,慢慢覺察其中好處,心服口服接受了。」
也不待顧悄搭話,他繼續道,「縣府學教官亂象,我與吳大人參考你意見遞上去的摺子,蘇大人很感興趣,他亦向神宗上書,建議採用外聘形式,在待選舉子中高薪聘任學官,但不做舉子選官依據,這樣舉子不必放棄官途,諸多待選之人便可人盡其用,而不必在吏部候選這一棵樹上吊死。」
縣學教諭吳平畏罪自殺兩個月了,至今新教諭沒有補上。
方灼芝愛崗敬業,屢次請顧沖代課,被顧沖小廝拿大掃把攆了出去,又準備破格請顧憫搭把手,卻被小夫子笑吟吟一句話懟回家,「剖之白身,於禮不合,恐難服眾。」
最終他只好曠了衙門幾個時辰工,每日早晚去縣學兼職當教師。
真的是我輩烤饃、可歌可泣。
府學就沒這好福氣了。秀才不論歲考、科考還是鄉試,哪一場考試不關乎身家性命?
好傢夥,到府學連個兼職老師都沒了,只一群老油子一月扣一次米。
吳知府不是要興文教嗎?!教改第二刀,就從這裡下刀好了!
他與宋如松一拍即合,氣得汪銘大罵兩人白眼狼,竟敢拿他祭刀。
顧勞斯皮笑肉不笑,三句話就將老頭哄好,「汪大人說哪裡的話,我這四書五經的本子拿出來,哪能沒個像樣的夫子教?」
老頭立馬熄火,頗為神往地點頭,「你那套四書由你爹與顧沖審過,確實當得範本,連蘇大人看過都稱大善,府縣或可一試,只是五經是哪裡出的本子?」
顧勞斯眯著眼,打了個啞謎,「和光同塵,與時舒捲。」
老頭倒是十分會來事,只愣片刻便驚訝道,「戢鱗潛翼,思屬風雲。難道你找到了……」
後半句犯禁,二人皆意會,自然不必言明。
是的,雲鶴死前著述,大都趁亂被顧沖與秦昀私下運回了徽州。
府試過後,借著搬家名義,又由族長並顧沖收整出來,一併送了過來。
底本連著藏書,整整裝了滿船。
卷帙浩繁,望得顧悄目瞪口呆,然而令他更加炸裂的是,這位叫雲鶴的帝師,見解甚至稱得上領先時人數百年。
後世因古籍散佚難以考據、所以眾說紛紜的諸多學界難解之題,很多他竟妥帖得出正解。
因為他窮極一生,都在搜索存世孤本,並一一梳定考校、辨別真偽。
其中學術之嚴謹、思維之縝密、見解之獨到,叫見慣了大家的顧悄,亦肅然起敬。
他只感嘆,可惜同樣嗜學術如命的靜安女士無緣見到這滿室的「廢紙堆子」,否則必定再也不天天念、時時念永樂大典火毀、羅振玉等諸多大家藏書樓不存之憾事。
這底本於顧勞斯編書也有如神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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