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信鬼神,自然也不信什麼能治疫病的符籙。
翻看天師道從前那位教主陳恩的生平經歷,他曾隨著方士當過學徒,又在市井中混跡多年,有些裝神弄鬼的小把戲也是情理之中。便如她從前用些小把戲,就能將王旖嚇得魂不守舍。
只是這些道理,將其奉若神明的信眾是聽不進去的。
民生自煎熬,身處絕望之中想要尋求慰藉,是人之常情。
故而蕭窈在此事上,一直認為堵不如疏,若非執迷不悟之徒,不必斬盡殺絕,否則只會令矛盾激化得愈發嚴重。
「我雖有此揣測,也調撥醫師、藥材前往疫區,卻還不曾尋到破解之法。」蕭窈將姿態放得愈低,柔聲道,「夫人從何得知此事?」
「我有一夫婿,他,」芸娘死死攥著衣袖,指節泛白,「他昔年誤入歧途,曾為天師道信眾。」
她說不出「叛賊」二字,向著蕭窈磕了個頭,懇切道:「但我敢以性命擔保,自天下大定後,他循規蹈矩,未曾做過任何壞事。」
蕭窈點點頭:「我信夫人所言。」
「早前有一刀疤臉來尋他,想再拉攏他入伙,他也為著我與孩子回絕了。」芸娘回想舊事,強忍淚意,「是後來起了『疫病』,孩子早夭,我亦病得厲害。他為了給我換取救命的符籙,才又趟了渾水……」
她話里話外,儘是辯解回護之意。
蕭窈無聲嘆了口氣,已然能猜到芸娘所求的是什麼,有些心軟,卻又對所提及的這個「刀疤臉」生出些警惕。
從前陳恩在時,深得他信任的九名心腹被教眾尊為「長生使」,大半死在崔循手中。前些時日在湘州露面,當做誘餌引晏游入陷阱的魏三便是僥倖活下來的一個。
蕭窈曾在陳年公文中見過他的畫像。
便是個身強體壯的刀疤臉。
若當真如此,想來芸娘那個名叫「成志」的夫婿也非尋常人物,才值得魏三親自拉攏。
也正因此,在他與魏三一同離開清溪村後,天師道信眾才會對其家人多有照拂。
芸娘病情好轉後,以為神跡,初時對此感恩戴德,還曾在官兵搜尋抓捕時,為他們傳消息遮掩。直至偶然間聽到的一場對話令她生出疑慮,才慢慢覺出異樣。
「……這場疫病,是被蓄意散播開的,他們把這個叫做,播種。」芸娘提起這個詞時,身形晃了晃,「他們手中明明有能治病的方子!卻不肯叫人知曉,只零星賜下符籙。」
所謂起死回生的符籙,不過是場精心修飾過的騙局。
她是活下來了。
可那些因此受盡折磨乃至殞命的人,她那早夭的可憐孩子,算什麼呢?
芸娘抹去眼角的淚,俯首道:「民婦知道,公主是心善之人。我家得過賑災的糧食,也分了緩解病症的藥材,故而斗膽求見,想向您討個恩典。」
「作為交換,我手中還有張符籙,願獻給公主。」
蕭窈心中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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