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走走,去哪兒呢,無非就是附近的商店或者河岸邊集市罷了。我不明白這對舒緩他的心情有什麼效用,但開口的人是他,我只需照做便是了。我不敢耽擱,從衣櫃裡拽了一件內搭,又拿起掛衣架上的羊羔絨外套囫圇穿了,隨即匆匆跟上打開房門的他。
其實在澳洲時我們也一起出去逛過街,但大多數是他吩咐司機開車帶我前往各種門店或者私人會所,真正在街上閒逛的次數並不多,即便有,無需他示意我也會主動保持距離,好讓我們看起來只像彼此的朋友——在公眾場合展示的親密是女伴們的特權,在此之外,他從不跟男性情人挽手或者牽手,誰都不例外。
作為湯家的一家之長,他的聲譽並不只屬於他一個人。
我深深明白這一點,所以從未有過不切實際的期待,但事實證明出去走走這法子同樣不管用,整整一個晚上,我們經過市中心各式各樣的商店窗口又踱步到喧囂熱鬧的河沿,途中有小孩子跑來送他聖誕節的鈴鐺,也有白鬢鷹鉤鼻的陌生人熱絡招呼我們喝酒,但他的神情始終在一片笑聲中陰雲不散。
這是過去五年中不曾發生過的情況,我無所適從。
那一晚我們沒有任何太多的交流,回到酒店後他開始處理澳洲總部的幾封公函,而我則早早上床假裝睡下——白天休息太久,因此入夜後我毫無睡意。我卷著被子繼續悶頭猜測他生氣的緣由,從人到物到事,從數個月前直至現在,甚至最後都開始反省是不是我自己陪床當得不夠格了也沒猜出來他到底為什麼短短几個小時就變了臉。
我們彼此背對著,我看不到他的臉,只能聽見他偶爾敲擊鍵盤發出的聲響。他也沒有睡覺的意思,但想到後來我慢慢撐不住了,大概是深夜又或者更晚一些的時候迷迷糊糊睡了過去。他不曾來抱我,也不曾像往常那樣給我一個晚安吻。
大抵是許久沒有這樣心力交瘁,我做了一整晚的噩夢。隔天醒來,身邊的床褥是冰涼的,湯靖遠的筆記本電腦還放在桌子上,但他人並不在房間裡。
我有那麼一瞬間的頭腦空白,甚至想立刻翻身下床去敲隔壁房門,可好在我不是太過慌亂,因此掀開被褥的時候我便看到了湯靖遠留在床頭的紙條,他囑咐我醒了之後記得叫餐,又交待他帶行政助理和另外幾位客人應邀去參觀商會東家在郊外的一處莊園,來回三個小時車程,回來之後直接參加酒宴,讓我到時再去宴會廳里找他。
在不安中砰砰亂跳的心臟終於跌回胸腔,我拉開窗簾,隨後去浴室掬了一捧冷水洗臉,抬頭時我在鏡子裡見到了一個眼眶烏青的年輕人,神色憔悴,一張臉白得像鬼——這模樣一點都不討人喜歡,我撐著盥洗台緊緊擰眉,鏡子裡的人同樣用厭棄的眼神看著我。
大概是被偏愛得太久了,導致我竟然也開始患得患失。
我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我只是一個相對受寵的床伴,我暗暗告誡自己。一個自幼父母雙亡,在澳洲小鎮院長大的普通華裔,有幸抓住了機會已是難得,對於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再做過多的妄想。湯家不會輕易接納男人,更何況在此之前他們有過一個正兒八經的當家主母,即便那段商業聯姻已經宣告結束,可夫妻乃至雙方家族間仍然留有千絲萬縷的利益關係,那是我所不能撼動,也無法影響得了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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