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的一日,謝迎從建康過來,韶音便忙裡偷閒地歇了大半日。
兄妹二人在謝太傅病榻前默然無言,水榭中憑欄佇立,看了許久的池塘春草、園柳鳴禽。
謝迎目光悠遠,溫聲道:「謝氏子孫,生來便享祖上榮華基業,而今父輩為孽,天下人遷怒於我等,也是理所應當。悠悠眾口止於耳,智者務其實,愚者爭虛名,當振作而為,絕不可懈怠自棄。阿紈,你我兄妹當以此自勉。」
韶音瘦得下頦尖尖,只有笑起來時面頰才有幾分從前的豐潤,她微笑道:「阿兄寬心,我懂得。」
回身坐在桃笙上,為謝迎倒了一盞酒,韶音又道:「阿兄襟懷寬廣,妹之楷模,萬望勿要猜忌於存之,他確有翻覆手段,可是絕非陰險小人。——阿兄何故發笑」
謝迎飲酒如飲水,半壺入腹面不改色,只看著韶音笑。
韶音被他笑得不明所以,「阿兄!」急得搖晃他的手臂。
謝迎這才搖頭道:「你道我如何知曉此事為兄如今公務纏身,一點也不比阿妹清閒,所以來這一趟,還是受人之託。」
「他怕你承受不住,特地要我來寬慰你。」
韶音雙眼漸漸發熱,垂眸道:「真是多事阿兄來回兩日,我也要閒上大半日,總起來不知會耽誤多少事呢!」
「罷罷罷!」謝迎笑著站起身來,「見你如此,我也就放心了,不消阿紈趕,為兄知趣,這便回了!」
臨行前謝迎從袖子裡掏出兩隻小巧的盒子遞給她,一隻是小葉紫檀木打造,另外一隻是老榆包銀。
韶音打開一看檀木盒裡是一枚紅瑪瑙掛墜,榆木盒裡是一枚西域貓眼石。
「後日就是你的生辰了,阿兄不能留下來陪你,冬郎遠在山陽,音書難繼,存之如今還離不得荊州,阿妹要記得自己慶賀。公事雖繁,還要保重身體,阿父那裡有郎中照看你不要過於憂慮。遷都之事我已知曉,端陽之後,揚州的一切就都交給我,阿妹自可安心過到江陵去。」
韶音看著掌心裡一紅一綠兩枚光潤小珠,一下子哽咽住。
她有一隻瓔珞項圈,乃是出生時阿母特地命人打造的,阿母在世時,韶音每過一個生辰,那項圈上便會多添一枚墜子,一年一個顏色,不重樣。
阿母說「願我兒如此瓔珞,一生錦繡鮮妍,年年有新趣,歲歲得歡欣。」
母親去後,每年贈送掛墜之人就變成了阿父。
病來如山倒,阿父如今鮮有清醒的時刻,她還以為,那項圈上的墜子就止於十七枚,往後再也無人相贈了。
如今卻一次添了兩個,成了十九枚了。韶音破涕為笑,摩挲著兩枚小珠,一時間愛不釋手。
「又添新歲,阿兄祝願你百病不侵,千災遠避,萬事勝意」
謝迎揉了揉她的腦袋,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這兩枚墜子,阿紈更喜歡哪一個」
韶音彎起唇角,「紅的太俗,就如阿兄,綠的太蠢,正如某李——都難看死了,哪個都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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