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身後的人放下剛遞到唇畔的烈酒,抬手隨意抹了抹唇角的頃刻便凝成霜的酒水,揚眉慨嘆笑道:
「可不是,就你記不得這好日子。喏,不過你且放心,早就喚營中留守的弟兄備好了酒肉,就等著這般凱旋而歸,叫弟兄們好吃好喝一頓。」陸漾川朗聲大笑出聲,又抬手揮著酒壺,朝身後幾十個弟兄吼了一聲,「哥幾個說說,是也不是?」
「是啊,過年了就得吃好喝好!」身後的兵士無不起鬨稱是,笑成了一片。
「吁——」
晏西樓於營前勒馬,回身瞥了眼那幫在天寒地凍中紅著一張臉頰,一個個正痴笑得如沐春風的大漢,眸子中破天荒地攜了一絲笑意,「吩咐弟兄們,肉想吃多少吃多少,但是酒要少喝,需時刻清醒著,以防萬一。」
「得嘞!」陸漾川眉開眼笑,興奮地拍了拍手中的酒壺,發出嘣的一聲空響。
陸陸續續還是有兵士喝醉了,幾個八尺有餘的大漢圍在篝火前拼酒,最後迷迷糊糊地抱在一起,大著舌頭囉囉嗦嗦地互相說著話兒。
一個身材魁梧壯碩的大漢啃著一隻羊腿,手裡握著壺熱酒,望著眼前騰騰燃燒的火焰,目光有些恍惚。
「這仗啊,一打就打了五年。五年前,我那兩鬢斑白的老母拄著拐,顫顫巍巍地送我出征,哭得跟個淚人似的。她老人家牙口不好,最喜我煮的那碗麵條湯。不知現在她老人家還是否安康?唉,我不孝啊,我真不孝啊!」
說著,他狠狠地灌了一口酒,而後竟是扁了扁嘴,嗚嗚地哭了起來。
「唉,別說了。我也想我娘子了,她一個人帶著娃娃,定是苦得很。我家那小子隨了我,自小就淘氣不省心,也不知道這幾年懂沒懂事兒一點兒。」
另一個瘦高的兵士攬了大漢的肩膀,安慰似的拍了拍,也揩了揩眼角滑落的淚水。
軍營里有人開始哼唱起家鄉的小調兒,一腔思鄉之情融進了邊關滾燙的熱酒里,又纏纏綿綿地被風雪捲起,殘忍地撕扯成斷斷續續的嗚咽。
陸漾川抬手飲了一口壺中的酒,舒爽地喟嘆了一聲。
「哎呦我的清鶴誒,大過年的還苦著臉,又不是打了敗仗,你可真他娘的掃興。」
他望著眼前正盯著月亮愣神兒的晏西樓,撇著嘴埋怨道。
「知你不喜飲酒,可這除夕佳節,怎麼的也得陪我喝上一盞,這才夠義氣。」
他將壺中的熱酒給人淺淺斟了一碗,雙手捧著遞到人眼前去,抬抬下巴示意人接過去。
晏西樓掀了掀眼皮,將人遞過來的酒端進手裡,眉心微蹙,終是把酒灌進了嘴裡。
「北漠頂不住幾日了。」他望著手中的空碗,忽然沒頭沒腦地說道,「過了年關,直搗腹地,必降。」
陸漾川頷首,轉頭向身後那群兵士瞥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笑,「降了好啊,兄弟們也都想家了。北漠也忒冷了,把我骨頭都要凍裂了,誰想這在這兒一守就守了五年呢。」
他眯著眼睛拍了拍空空的酒壺,抬頭將最後一滴接進嘴裡咂摸了一會兒,「這酒也沒有京城裡的挑花釀好喝,別說,真有點兒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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