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的沉默後,沈質終於忍不住開口:「芳攜……」
「師兄。我在。」冷芳攜輕聲回應。
他反過來捉著冷芳攜的手,師弟的手腕細瘦,只手便能圈住,肌膚瑩潤如玉,顯然在他未見時,被人好好將養著。
「你太過張揚,太過放肆,太過沒有顧忌。你把帝王隨性投來的寵愛當成永久品,揮霍無度。」沈質一字一頓,聽著像失敗者的詆毀、憤怒和不甘,可在場二人都知道,話里充滿了對冷芳攜的擔憂,「這不是長久之道。」
「年少時我們攀登春山,何等風流颯沓,那時師弟折竹為杖,不是與我約定日後出將入相,定道濟天下之弱,放不失書生本色?」回想起過往,幾如夢幻,亦如泡影,一觸即碎,冷芳攜好像已經完全走出去了,沈質還在原地徘徊,久久不肯離去。
冷芳攜道:「少年人,總是充滿了不合時宜的天真、蠢笨。」
沈質道:「並非不合時宜!也並非蠢笨!」
他深知,冷芳攜其心未改,只是迫於天成帝的覬覦和強占,破罐子破摔,乾脆做起了操弄權勢的佞臣。
他有心勸冷芳攜回心轉意,卻在他唇間淡淡的笑容,和近乎無情的眼神中退卻了。
「師兄,我都知道。」冷芳攜說。
是啊,他全都知道。那麼聰慧的師弟,怎麼會不知道呢?
他這個師兄還真是天真,冷芳攜想。
就算沒有天成帝攪局,按照原來的劇情,他在宦海沉浮,權勢迷人眼,最終也會成為一頭惡龍,與沈質一刀兩斷、形同陌路。
無論如何,他是做不了名臣了。但他這個奸佞死去後,自有一位能幹的臣子出面,整理滿朝風雨。
冷芳攜拿出沈質被獄卒奪走的玉佩,扯著沈質的腰帶,低頭為他繫上。玉指如蔥,紅繩在其間環繞,仿佛被捆縛住了。
「不要再弄丟了。」他系好玉佩,拍拍沈質衣袍上沾染的灰塵,「京城東邊,琳琅道上,有家十分出名的醫館,名為九芝堂,裡面的師傅很厲害,救治了數位重病垂死、身患咳疾之人,你記得去看看。」
沈質握著腰間的玉佩,一路失魂落魄,直到走到從前的宅邸,看見門前貼上的黃封,才回過神來。
家中老僕守在門外,收拾了一板車的東西,兩名帶刀的龍虎衛見到他道:「此處已被封查。但統領吩咐,沈大人可進去拿走自己的行李。」
老僕道:「大人,家裡的其他物什我都收拾好了。只有您的寢房,我沒進去過。」
宅邸之中果然一空,除了亭中的蕭蕭玉竹,再尋不到其他。沈質徑直走到寢房中,忽然看見床榻邊的漆黑高案上留著冷芳攜送他的墨硯,硯下壓著兩張素白宣紙。
其中一張上寫:「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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