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殷勤地捏肩,小聲地問:「爹啊,湯閣老和易閣老那邊的人最近總要我們拿消息呢,想看陛下的心情,小的們不敢亂答,我也馬不准,您瞧呢?」
梁惠道:「此事不要摻和了。」
只這一句,徒弟立刻明白了,再不開口,又給梁惠按摩起腦袋。
在御前伺候久了,一身都是病,頭也痛、肩也痛,今天跪久了,膝蓋也像給人那針扎了一般,細密地泛著隱痛。
梁惠卻已經習慣了,並不把膝蓋上的動靜放在心上。
他閉目養神,呼吸漸漸平緩,徒弟見他好似睡著了,慢慢地撤開手,輕手輕腳地關上門,出了屋子。
他剛離開,梁惠便睜開了眼,眼底一片清明。
撿了塊桌上放的飴糖,默不作聲地吃,轉著手裡的象牙扳指,心頭想著。
湯易兩黨本來就只有死路,陛下留著他們,一是為了令其相互制衡,不至一家獨大,危害朝政;二是其中亦有不少好用得力的人,殺之可惜;三來,若要出手整治,必得一擊必中、連根斬斷,不留遺害,而從前沒那麼多有用的人替代,才留他們到現在。
好不容易等到新科進士成才,怎麼會輕輕放過?
再說,他心頭的中貴人已經出手,就算沒那麼多人提拔、用以填補缺漏,陛下也會縱容他。
跟在皇帝身邊這麼多年,梁惠自認還算了解他的真面目。
天成帝勤政,這在民間是出了名的,在權術一道上又手段高超,文武百官在他面前老實得像個鵪鶉,他用起人來如臂指使,少有陽奉陰違的。
政令通達,無外敵侵擾,自然國泰民安。因此在百姓中博得一個明君的名聲。
但旁人若以為他心繫社稷,那卻是大錯特錯。
天成帝勤政,完全出於一種梁惠無法理解的愛好。但再喜歡的東西,鑽研透了,盤玩了近十年,漸漸也要厭倦了。
當時陛下令他與路慎思暗中觀察宗室子弟,就是已經心生厭煩,打算培養下一代早日脫手的表現。結果就恰恰地遇到了冷芳攜,只不過見了一面,就跟飲了毒藥一般,神思不屬,前一夜尚在猶豫,第二日便決意要將其納入掌中。
得了冷芳攜,就如同猛獸終於尋到了歸處,心口那股縈繞不散的惡氣沉到底下,完全地安心了。不管冷芳攜如何冷眼看他,如何無視他,如何斥罵他,皆十分受用。仿佛餘生的意義就是和他糾纏到底,直到冷芳攜死去。
有了更心愛之物,原來的自然棄之如敝履。還在朝政一事上勤奮,除了為給冷芳攜率性而為、恣肆不羈的權力,還有如同普通雄性誇耀武力般不可言說的心思。
有時梁惠看著天成帝在無情斥罵之下,還有心思給冷芳攜梳發,都覺得生殺予奪、說一不二的陛下比那南風館裡頭的人還不如,頗有種上趕著的下賤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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