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的天色很不好,總是灰沉沉的,像在醞釀暴雨。或許正因此,冷芳攜才總是睡意朦朧。
他現在只需做完最後一件事就能離開世界,不需要像之前為劇情的發展殫精竭慮,也不用應付天成帝——後者似乎被他的舉動傷到了心,躲在流雲殿裡養傷。
沒有別的事做,也不想去尋別的事做,無所事事,自然總是睡覺。
十一瞧著他,卻因為他慵懶的神情露出難過的神色,咬了咬牙,問他:「大人,你如果覺得難過,十一去殺了皇帝。」
冷芳攜瞥他一眼:「你怎麼總想著殺人呢?」
他只把十一的話當成玩笑。
十一卻心頭酸痛,第一回品嘗到了師兄曾經說過的無能為力的滋味。
他從前只用殺人,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除了成功和失敗沒有第二種結果,失敗了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死,在組織里長大的人從不畏懼死亡。
可現在他想要冷芳攜脫離天成帝的桎梏,脫離束縛他的深宮,快快樂樂地生活,卻沒有辦法——他甚至是仰仗冷芳攜的庇佑,才得以留下一條性命,苟活在攬雀宮中。
「除了為你殺人,我什麼也做不了。」十一苦澀地回答。
甚至就連殺人,他也做不到。
發覺手下乖巧得像只狗狗一樣的護衛似乎處於真切的悲哀與自厭當中,冷芳攜嘆氣,手指來到十一的下巴上,勾手撓了撓。
他很溫和地說:「光是看著十一,我就很快樂了,不需要你做其他事情。但你去殺人,如果失敗了,我會很傷心,很傷心。」
「沒有十一陪著我,要怎麼辦呢?」
原本還能忍住淚意的十一,瞬間因這飽含嘆息與柔情的話紅了眼眶,淚珠一顆顆滾落,濺到冷芳攜掌心之中。
很少哭泣的人,一旦落淚就一發不可收拾。
冷芳攜無奈地彎腰捧著他的臉,低聲勸哄:「好了,別哭了。」
十一抽抽噎噎地,委屈得不得了,恨不得抱住冷芳攜,但他也知道見好就收,過了一陣止住眼淚,從激動的情緒中恢復過來,發現把冷芳攜的袖子都哭濕了,羞恥和窘迫瞬間染上臉頰。
他蹭得起身,瓮聲瓮氣道:「大,大人。我先回去練字了。」
說罷跑向門外,邁過門檻時,餘光瞥見藥奴的身影。
十一漸漸停下腳步,轉過身去,看見藥奴走到冷芳攜身邊,若有所思。
——他進去做什麼?
「沈大人和越姑娘都很擔心你。」藥奴將一封信放在冷芳攜面前,「這是沈大人的信。」
冷芳攜說:「他都已經是白身了,怎麼還叫他大人?」
展開信封,上面赫然是沈質的筆記,洋洋灑灑寫了兩頁信紙,大概向冷芳攜交代了他的近況。離開大理寺後,沈質在京都郊外的秀山上建起了一座樸素的宅邸,這段時間與老僕在新宅里生活。
『若無意外,此宅便是我餘生歸隱之所。』
『山野之中,氣清日明,沒有俗務纏身,心曠神怡。我每隔幾日便出門打獵采菌,體魄強健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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