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來儀抬眼打量四周,他們所處的偏殿中,供奉著三十六尊姿態各異的神像,個個手持法器姿態莊嚴。神像上已經落了一層灰,將原本鮮明的色彩都遮掩住了,但每雙眼睛都異常明亮,昏暗之中依舊炯炯有神地與人對視。
她將視線收回,手伸到方才端來的茶盤底部,摸出了一張指甲蓋大小的紙條。
「!這是——」李硯卿神色一凜,卻見女兒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上,立時乖覺消聲。
鄭來儀將紙條展開,迅速地看了一遍上面的內容,神色凝重地將紙條遞給母親。
「這是……薜蘿的字?」李硯卿看了一眼,便狐疑地抬起了頭,和鄭來儀在黑暗中對視。
紙條確實出自她的長姊鄭薜蘿之手,信中說道:父親鄭遠持已經被關入詔獄,罪名是貪墨,連帶當日正在禁軍帶隊執勤的鄭成帷也被看押。
執行的人正是鄭薜蘿的丈夫——刑部侍郎房遂寧。
李硯卿只粗粗看了第一行,聲音便不可抑制地顫抖:「這是……房黨的陷害……」
鄭來儀握住她的手,語氣冷靜:「不完全是。」
根據鄭薜蘿傳遞的消息,正旦當晚的宮宴上,太子向舜德帝匯報北境的形勢,稱如今的大祈邊防如鐵桶一般穩固,但有某些與番邦交界的邊鎮,當地的胡族百姓只知節度使,卻不識大祈皇帝的威名。
舜德帝李肅聽到這裡,面色已然十分難看,太子李德音就在這時向皇帝建議:如今大祈兵強馬壯,萬國來賀,父皇春秋正盛,何不御駕親征圖羅,先拿那不知好歹的乙石真開刀?
宮宴上眾大臣聽完太子的建議,神色各異,不少人都下意識地瞧向了首座的鄭遠持。
鄭遠持沒有表態,反倒是房速崇先開口支持太子的建議。他一發言,吏部和禮部尚書也都出言支持,席間文臣武將紛紛附和,說得皇帝激情澎湃,恨不得第二日就扛槍上馬,帶著大軍直抵北境。
鄭遠持就是在這時開了口,冷靜地陳述了自己的意見。簡單來說,就是一句話:大祈眼下國庫空虛,各道財政亦不容樂觀,不宜發動如此大規模的戰爭。
「圖羅在北境盟友眾多,看似是征討一國,實則是要與西域半數以上的胡族為敵。御駕親征是輸不起的戰爭,聖人萬不能衝動行事。」
這已經是近來鄭國公第二次當眾違逆皇帝的想法,聖人抿唇不語,面色陰森。
站在人群角落的鴻臚寺卿叔山柏突然說了句話。
「國公爺手上經營著大祈數一數二的馬場,手中戰馬的數量幾乎能夠供應半個大祈,難道不就是為了抗擊異族做準備麼?」
他的語氣輕描淡寫,眾人卻不免心神一凜,刑部尚書跟著便站出來,控訴鄭遠持把持大祈國政,將漕運鹽稅牢牢控制在自己手裡,現在還想染指兵事,是要做竊國者。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鄭國公轉瞬間處境倒懸。
舜德帝看著鬚髮皆白,眉眼肅穆的鄭國公,終於沉聲發問:「鄭遠持,你可知罪?」
鄭遠持沒有說話,始終不卑不亢地站在人群之中。
……
鄭來儀將那張薄薄的紙捲成一團,攥在手裡。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