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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過後,兩人一馬走入城中,走在前面牽馬的那位少年郎猿臂蜂腰,行動間顧盼神飛,一看就是位練家子。

側後他半步的青年男子背著書箱,烏髮如墨,容貌俊美,一副端方君子做派,雖一身寒酸布衣,卻如芝蘭玉樹般散發著清冽的光澤。

「雲瑟,這就是你老家?接下來的路怎麼走啊?」吳深摸了摸駿馬的鼻子,問身邊的人。

杜雲瑟抬眼看著熟悉又陌生的漳縣街景,心中思緒萬千,片刻後回答,「我已六年未曾回來,且家在鄉下,不熟縣城的路。」

吳深大開大合地拍了拍杜雲瑟的肩膀,「你這次回來能待很久,伯母在天有靈肯定很高興。」

杜雲瑟沒有回答,生母急病的信傳入京中時,杜雲瑟正被困在恩師文暉陽府上,等他終於拿到被攔在府門外的信件,同時傳到的,還有母親已經病逝的消息。

那天他抬頭看了許久的天空,回去換上麻衣,朝杜家村的方向磕了九個頭,在戒備森嚴的文府大門內跪了三天,直到聖上下旨贊他純孝,恩許他歸家祭母。

杜雲瑟覺得自己當不起「純孝」二字,如果他真的做到了孝,就不會父母去世時都不在身邊了,父親離世他尚能趕回來送葬,母親之死他卻連葬禮都未能參加。

每每思及此事,杜雲瑟都覺得自己愧為人子,無比自責。無論有多少不得已之處,沒有做到就是沒有做到。

吳深見狀知道自己勾起了杜雲瑟的傷心事,連忙找補,「伯母看到你平安回來,一定不會怪你。這樣,正好明日是清明,我多留一日,買些香火祭品和你一起去祭拜伯母,幫你說說好話。」

杜雲瑟已經回神,「聖上下旨讓你十五日內趕赴任上,一天都不能耽擱,你在城裡休整一下,今晚就得繼續趕路。」

吳深聞言悶悶不樂,「你說聖上到底是什麼意思,抄了我家,把我全家人都流放去南邊,偏偏點我去東北邊境當個總旗。」

吳深是當朝大將軍吳定山的老來獨子,幾個月前,震驚朝野的江南結黨貪墨案事發,矛頭直指東宮太子,聖上大怒,發落了一大批朝臣,為太子說話的當代大儒文暉陽被下獄,和太子母家有姻親關係的吳定山也被革職抄家,全家流放。

天子一怒,威如雷霆,無人敢再觸其霉頭。

「聖上留吳家一命,還對你另做安排,應該不會徹底舍了吳家,你先遵旨行事,萬不能再出差錯。」

「我也這麼想,可一個總旗——」吳深搖了搖頭,他可是大將軍之子,被貶到邊關當個正七品的麾下只有五十人的總旗,落差可謂極大。

「我出京前,匆匆見了我父親一面,他讓我盡忠職守,奮勇殺敵,不用掛念他們。南邊潮濕多瘴氣,抄家後他們沒剩多少家當,也不知道能不能適應。」吳深唉聲嘆氣。

杜雲瑟眸光微動,吳定山是曾跟著聖上出征多次的老將,對當今這位皇上的了解很深,他這麼囑咐兒子,看來此案背後確實另有隱情。

杜雲瑟獲准出京幾日之後,被軟禁在東宮的太子忽發惡疾,皇上起了慈父之心,放出獄中一批與太子有關的重臣,或貶謫出京,或抄家流放,或就地軟禁,總算是都保住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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