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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問題嗎?」沈亭文不退反進,整個人迫近了。花澗同樣覺出壓迫,不適地蹙眉:「我可不記得你懂什麼心理……」

「——花澗,是誰剝奪了了你走向未來的權利?」

花澗全然停住。

他還保持著揉搓手指的動作,徑然與沈亭文撞上目光。燈光從側面照進他們眼睛中,又被屋內的黑暗消融。他們對著目光,像是蟄伏的獅與蛇,在無聲對峙中銜住彼此的脖頸。花澗眯起眼,似乎嘗到了輕微的血腥味。

那點血腥味在他唇齒間擴散開,變得更加明顯。花澗抿了抿唇,抿到的不只有血腥,還有像是草木汁液的苦澀,鍘得他唇角和臉一起痛起來。可是那種痛又逐漸變成冷,從口鼻開始,一股一股順著鼻道和喉嚨道往下灌,繼而盤踞到右上腹,硬邦邦墜著。他很輕地吸了口同樣冰冷的空氣,冷然分辨著混雜在耳鳴聲中的竊竊私語,直到它們最終化為一聲女人尖利的哭叫,刺向他的喉嚨。

花澗巍然不動。

他冷靜而割裂地觀望著那些過去,好似被抽離了感知,覺不出疼也覺不出冷。直到一點溫熱觸碰到他的眼角,再捋過鬢髮,花澗才終於從過往上移開目光。

「過去了嗎?」沈亭文溫聲問。

「過去了。」花澗說。

沈亭文展開手臂,輕緩而堅定地再次將他抱進懷中,隔著薄薄的衣衫描摹過嶙峋的脊骨。

「從這裡往南走二十里,」花澗說,「過一座橋,有個叫南井的村子,我出生在那裡。」

花澗閉上眼,一切便隨著他的思維展開,纖毫畢現。女人半長的頭髮散亂,一邊哭叫一邊把他往木門裡塞。他跟著女人一起哭,扒著門,扒得指甲都裂出來血,又隔著漏風的門縫聽見叫罵。女人身後站著的已經不是人了,風吹燭火,把那東西的四肢拉長又催折,頭部扭曲成看不懂的色塊,醜陋得像是扒在網上的蜘蛛。直到他哭得再哭不出聲,屋外的聲音才終於停下。

女人打開門鑽進來,癱靠在背後破爛的柜子上,在黑暗中不住地給他擦臉,嘴裡念著含糊的字句。

……她說什麼來的。

花澗能想起來,她說,要是死了就好了。

那是他關於人生最初的記憶,但這段記憶很快斷了,斷在他尚未癒合的指甲里。

因為女人死了,喝藥死的。

後來花澗回憶過很多次,怎麼都拼湊不起一個完整的人。他不記得女人的名字,不記得女人的臉,只記住了消不下去的青紫和那隻扭曲的怪物。短命鬼和掃把星絆住了他的腳,他摔在石磚下,壓倒簇紅的雞冠花,血便和花混在一起。於是他也想,要是死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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