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但程夫人所言,君恩寡薄,亦是自古至今都適用的道理。不單是后妃,便是歷來的功臣,多也免不得兔死狗烹的下場。所以,祈求君王真心之愛,倒真是下下策。
然而,她難道真的要把他推到別人那裡去麼!?
猶疑之際,忽然,雉鳥啾鳴,撲騰著翅膀在金籠里胡亂飛著,即墨潯眼角淡淡掃向它一眼,說:「這丑鳥……這鳥,你養得圓潤了些。」
稚陵僵硬著笑了笑,總算解下衣帶,又解開他的外袍,轉頭掛上了衣桁,說:「它的傷也快要好了。」
瞥見這隻灰雉鳥,便叫人想起在飛鴻塔上,瓢潑大雨時分的荒唐來。
稚陵臉頰微紅,束腰的天青色亮緞上扣著綠絲絛,這絲絛被即墨潯攥在手裡便要解開,旋即,她猶疑著,卻還是低聲說:「陛下……太醫說,臣妾不能……不能侍寢了。」
身上的蓮青色梨花紋綾羅裙差點落地,她險險勾攬住,話音落後,即墨潯卻微微詫異:「朕知道。」
稚陵囁嚅著,「陛下若有興致,……」下一句便是請他去昭鸞殿了,可話沒來得及出口,驟然就覺溫度驟降,她小心地抬起眼睛,只見即墨潯面如冰霜,方才噙著的星點笑意早已蕩然無存。
他冷笑了聲:「朕最討厭別人自作主張。管天管地,還管朕去哪兒過夜了?」
稚陵臉色蒼白,便要跪下請罪,被他兩手一扶,沒有跪下去,倒是再沒敢抬頭去看他的神色。
她明知有八成可能他要生氣,偏偏賭了這二成可能,果不其然地失敗。
面對唾手可得和求也不得,大抵總會冒險選擇前者……她心裡輕輕嘆氣,暗自道,裴稚陵啊裴稚陵,你未免太不謹慎。
即墨潯的手指輕抬起她的下頷,叫她仰頭與他對視:「朕聽說白日裡你也去見了程夫人,是她說了什麼話?」
稚陵連忙搖頭,「不、不曾……」
他幽涼的聲線響起:「稚陵,你也知道——朕最反感旁人管束朕,對朕的決定指手畫腳。朕知道,一定是她說了什麼,或者逼迫你了……別理她。」
他已篤定是程夫人的緣故。
稚陵惴惴應聲,辯駁的話一句沒有出口,即墨潯高大的影子覆罩著她,壓倒了她。
他敞開的胸口上,那猙獰的傷疤猶如一條凶神惡煞的巨獸,向她張開血盆大口。
他知道她不能侍寢,只在腿根處紓解了。雖說如此不夠盡興,可稚陵心裡卻又難得鬆了口氣。
他動了幾下,低聲說:「朕知道你是被迫,朕不怪你。往後,別說這種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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