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平靜地闔著雙眼。坐在他身前,快馬如流星,叫他恍然又想起五年前,他從懷澤到宜陵,冒著罕見的大雪,在那時,遇到她時的情景。
那年宜陵風雪撲面,她也像這樣躲在他的懷中。滿天箭雨中,她分明害怕得臉色煞白,卻強撐著告訴他,她不怕……迎面是浩蕩冷冽的長風,生疼生疼的雪點,簌簌打在衣上臉上,彼此體溫相熨,緊緊依偎。
此去經年,恍然似一場長夢。
他怔了怔。
他在第四十六日趕到了稚川郡,來到桐山下。
山如其名,多栽種梧桐,不過寒冬時節,梧桐樹早已落盡了葉子。巍峨高山,雲霧繚繞,可到仙家麼?他不知。
山路險峻,他將馬栓在山門前立柱上,背著她攀上陡峭石階。
石階三千級,仿佛沒有盡頭一般延伸著。
來到桐山觀的門前時,他已支持不住,身形踉蹌著,三日不曾合眼,眼底猩紅血絲猙獰可怕,何況身上披風金甲染血,叫桐山觀的小道童嚇得慌忙要關上觀門,被他強撐拿銀槍抵住門,嗓音啞得像一頭瀕死的凶獸:「我要見觀主……」
小道童只好哆嗦著問道:「公子是求藥,還是求問禍福……?」他大著膽子看了眼這男人背著的女子,隱匿在厚重氅衣下的眉眼靜謐地闔著,頓時想到,或許這個人,是為了這女子來的。
他聽這男人若有所思後,淡淡道:「藥……?」仿佛想到什麼,那雙布滿血絲的漆黑長眼睛裡閃出笑意,同他道,「對,對,我來求藥。」
小道童戰戰兢兢迎著他進了道觀。
觀中清淨,小道童請他到堂中坐,以往也總有人來求藥,他已很熟稔,便客氣問:「公子,尊夫人是什麼症狀?」
他很害怕這男人,總覺得他身上煞氣濃重,所以離得有五六步遠。
對方溫聲告訴他,他的夫人睡著了,怎麼也叫不醒,想求一帖藥,能喚醒她。
小道童跟著師父學過些看病的本事,尋常的小毛病,也可幫著看,——卻不想剛要走近看一看她,遽然發現,她沒有呼吸沒有心跳——她早已死了!
小道童臉色慘白,斷斷續續說:「公子,公子,尊夫人已經……」
他卻輕輕蹙眉,側過臉來,沾滿血的修長手指想碰又沒有碰地停在她的臉頰邊,他低著眉,一遍又一遍反覆告訴這小道童,她只是睡著了……。
小道童顫抖著退出了清心堂,連忙去後邊請師父來。他覺得這人是瘋了,——明明是死去了,怎麼還要說是睡著了!?
瘋魔了,瘋魔了!
師父已有八十歲高齡,在桐山鄉一帶頗是德高望重,冬日裡來觀中求藥的人少,師父每日多在打坐修行。
師父聽了他的描述後,徐徐睜開眼睛,不置可否地嘆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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