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相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被厚厚門帘擋住的那個離去背影,低聲道:「陛下息怒,朝將軍年輕氣盛,又是和您從小長起來的,再加上有軍功在身,難免恃寵而驕了些,說話不知輕重也是常有的事,陛下何須跟她計較呢?」
他這話里的捧殺意味太過明顯,就連站在一旁的劉築全都忍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
「是嗎?」桑檀低低笑了兩聲,「從小長起來,軍功在身,如此便能不知輕重地欺君罔上了嗎?」
他這話說得極輕,又像是與人午後閒談一般的模樣,只是那話語裡的殺意太過明顯,就連柳相後脊都不由得爬上一層陰冷的汗意。
柳相不答話,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表情態度極為恭順,誰也看不到這副國之忠臣的表情下所隱藏的,那顆覆國傾朝的幸災樂禍之心。
「今日宣舅父進宮,原本是想同你一起說說南珂羅退兵一事,罷了。」桑檀有些倦色地擺了擺手,「柳相先回去吧,朕也累了。」
「是。」柳相應了一聲,十分低眉順眼地退了出去。
窗外雪景紛飛的院子裡,三四棵參天的梧桐靜止不動,上頭的葉子早就掉落了,冬夜的月光在它們身後投下巨大的影子,如鬼魅一般牢牢地粘在雪地上,黑白分明,看起來冷漠又悲憫。
朝汐在雪地里跪了小半個時辰,身上的鎧甲在進御政殿的之前已經蒙上了一層細碎的小雪,被桑檀趕出來的時候,小雪已經被殿內翻騰的火炭烘化成了薄薄的水珠掛在上頭,現如今又回到了這片雪地里,水珠又凍成了一層冰渣,冰渣上蓋著新落下來的細雪,甲冑冰冷的越發不可思議起來。
柳相匆匆與她擦肩而過,瞥見威名赫赫的天下兵馬大元帥發冠不整、臉色蒼白的跪在雪地里,心裡先是一聲暗嘆,接連著又是一聲冷笑——嘆是嘆她一片赤誠的衷心被小皇帝扔在冰天雪地里視而不見,著實可憐;笑是笑她一腔孤勇用錯了地方,不能為自己所用的人,毀掉也罷。
朝汐翻起眼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隨後那不可一世的身影消失在了漸行漸遠的雪地里。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在寂靜的等待里,帝都的夜再一次深了,
趕等到伺候著桑檀睡下了,劉築全才壯著膽子,拎著傘從殿裡火急火燎地出來。
朝汐此刻就像是一隻大白蘿蔔扎在了雪裡,整個人從裡到外都冒著涼氣,劉築全心裡一顫,捏著蘭花指衝著檐下穿著鴉青色的服飾的小太監一點:「沒心肝的東西,下這麼大的雪,你們都不知道給將軍撐把傘的嗎?」
那小太監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約莫比朝汐還小一點,像劉築全這樣能在皇帝眼前走動的,對於他們來說已經是天大的官了,被這麼頤指氣使的教訓了一通,竟連個屁都不敢放,站在原地嚇得抖若篩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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