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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想起一事,元朝夕忽然挣扎了一瞬,他气若游丝,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她,别过脸,艰难地嘱咐道:“月儿,好好活下去罢……”
元浅月一手攥着剑柄,一手伸出去,抓住元朝夕握在剑刃上的手,满心悲苦而愤怒,却都化作无可奈何,一切的冤,一切的债,好像都变成了一场不了了之的闹剧。
“父亲。”
她流着泪,紧紧地握着元朝夕的手,仿佛想把他渐渐冷去的温度留在手中,就像以前自己尚且年幼的时候,还可以牵着父亲的手,躲在爹娘的身后,对着这个世界好奇的打量。
她和她最依赖,也最痛恨的父亲,至死也没有再见一面。
元浅月眼看着元朝夕的身体化作了漫天的灰烬,随着风起而飘扬飞散。
在她的手背,一点淡淡的荧光从她的肌肤上剥离,飞向这漫天四散的灰烬,继而同它一起烟消云散。
当在忘忧镜中的昭成慈残魂,通过神官的转述,知道元浅月要来征伐元朝夕的时候,立刻提出了要一同前往。
她们结发为夫妻时,曾发过誓,此生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尽管元浅月不愿意,可她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改变自己母亲的遗愿。
昭成慈这缕仅剩的残魂,不愿在那忘忧镜中茍活,选择了和元朝夕一起灰飞烟灭。
元浅月望向自己的剑,她轻声喃喃道:“爹,娘,一路走好……”
解决了以前所有的旧事,元浅月彻底放下了剑。
十二年来,她早就退化成了一个真正的凡人。
也正是随着灵力的褪化,元浅月曾经因修为停滞的岁月再度开始流动。
曾经的两百来年里,她维持着自己十九岁时的样貌。而这十二年来,她的身上褪去了属于少女的单薄,五官轮廓变得更加成熟和温柔。
曾经高居云端的她仙姿飘逸,超凡脱俗,如今褪身入凡,随着年龄渐长,却更有一份成熟女人所有的独特优雅,风韵魅力。
神祇无声无息地看了许久。
距离上次观望这面镜子,已是十年前。照夜姬的行为使得神祇生出淡淡的恼怒,从来无视人间纷争的祂,在九霄云上观望时,主动,也是生平头一次地降下了天罚。
察觉到自己的反常,神祇立刻离开了这面明镜,并且很长时间内,都没有再观察这面明镜。
这一瞥之间,间隔了十年。
而在这次惊鸿一瞥之后,见到这般样貌的元浅月之后,祂就一直站在镜前。
神祇随心所欲,想看就看,对自己的行径既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更不需要掩人耳目。
过去的数个月里,祂一直站在镜旁,用充满了喜爱和新奇的眼神,望向这镜中以祂从所未见的全新样貌出现的元浅月。
祂隐约察觉到,某种东西在祂的心中蠢蠢欲动,似要破土而生。
巨大的昆仑山,高耸入云,群蛇缠绕推举它而形成的天之支柱,牢牢地支撑着天穹。
瞳断水身处蛇潮之中,如今早已化作了天之支柱的一部分,彻底石化凝固。元浅月将手放在自己的心脏处,感受着这颗心脏蓬勃的跳动,心头涌上一阵难言的悲戚和思念。
她无法得知她在里面忍受着怎样漫长的寂寞和痛苦,只知道瞳断水还活着,且永远都无法再离开。
每隔一年,她都会在中秋节这天来到这里,和身处山脉深处的瞳断水相处一日。
虽然她知道,这些都不过是徒劳无功。
瞳断水早已石化,一切感官都再无作用,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孤寂,她陷入了永恒的牢笼,在深山腹地中独自品尝咀嚼分别的滋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直到世界的尽头。
而她,显然是无法活到那个时候的。
“阿溪,”元浅月依靠在石壁上,拧开竹壶,小口地啜饮着她从山下带来的清泉,继而将盖子仔细拧好,放回行囊中,“我跟霞织她说好了,等我将死之时,她会挖出我的心脏,保存在圣教中。”
她微微一低头,无奈地将目光放远,眺望那浩渺云海:“我已经不再是仙修,活不了太久。但这颗心脏是你的,无论怎样,我会将它留下来的。如果将来——如果你能出来,你也需要它。”
星移斗转,沧海桑田,谁也无法保证,将来会如何。
雕刻在石头上的铭文会风化,记载在书卷上的文章会遗失,口口相传的歌谣会断代——
她自知成为凡人之后的自己寿命短暂,相对于在天之柱中的瞳断水来说,犹如蜉蝣化羽朝生暮死,根本没有任何能给瞳断水留下讯息的方法。
“至于找到圣教的方法,你那样聪慧,一定可以领悟到的。”
元浅月轻抚着石壁,将额头轻轻地靠上了冰冷的石壁,柔肠百转地呢喃道:“阿溪,姐姐也很想你——”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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