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笑眼彎彎立在一旁,等她答覆。
卻見她盯著銀炭看了半晌,突然問:「哪裡來的銀炭?」
哪裡來的,還能有哪裡。
往年這時節連將軍府都還未用上銀炭。
只有宮中權勢最高那幾位有。
據平安說,左相昨夜從書房裡出來,面無表情在院子裡立了一會兒,便披了大氅進宮去了。早晨下了朝回來,就帶回這一筐子銀炭,什麼也不說,徑直叫人抬來姑娘這邊。
「別多嘴。」是左相留給她們唯一的字眼。
琉璃在心裡嘆了口氣。左相分明極在乎她們姑娘的,連玉珠都看得出來,私底下偷偷問了她好幾回這兩人什麼時候能和好。
這哪裡是她能知道的事。
「秦嶺那邊進上來的銀絲炭,無煙、無灰,燃之有木質香,一兩可抵百金。」岑聽南看著精緻的香爐,怔怔然道,「我只在貴妃宮裡見過這炭。」
岑聽南望向琉璃,見她不自然地側過頭去,心中已然明了。
分明是顧硯時去宮裡要來的。
自那日將她推走,兩人已有足足七日未曾說過話。昏迷前還說陪她去見阿兄,至今也未成行,還是叫玉蝶去行宮見了阿兄並帶回手書一封,岑聽南親眼看過後才安下心來。
那手書洋洋灑灑長篇大論了四五頁,是極岑聞遠的性子。
手書隻字未提一路行來的艱澀阻難,只同她講北邊風物,講行宮有趣,講不必擔心他,還講他會在京中等候審訊結果出來再回北邊,順便養傷。
可就是這樣一個報喜不報憂的人,卻在最後落筆時,用斗大的字寫——妹婿其人,文人氣節,劍鑄骨血,錚錚然立於天地,嬌嬌兒萬當珍之!
岑聞遠喚顧硯時一聲,妹婿。
分明出征前還處處看他不順眼。
若不是經歷了極命懸一線的事,岑聞遠不會這樣寫。
岑聽南回想起顧硯時身上細細密密的疤,脊背一點點變得僵直,她看向自己懷中手爐,精緻小巧,剛好合她手的尺寸,且是全新制的,不是從前在將軍府慣用的。
她垂下眼,鴉睫輕顫。
放眼活過這快十七年的人生里,也挑不出對她這麼細緻周到的人來。
銀炭燒得劈啪作響,在一室靜謐中稍嫌突兀,亦攪得她心亂如麻。
岑聽南看見自己被手爐烤得粉紅的指尖,聽見自己逐漸變得粗重的呼吸,突然仰起頭,做了個大膽的決定。
她不再去掰開他的殼,看他的傷口了。
反正他疼得狠了只會縮起來,假裝自己不疼。這個人倔得要死,強硬得要死,就像懸崖上的孤松,固執而決絕地長在那裡,岑聽南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但如果疼的人是她呢?他還會這樣視而不見麼。
岑聽南決定最後再試一試。
她扔開被子與手爐,神色興奮沖琉璃道:「給我尋件夏日的紗裙來,愈透的緞子愈好。再將這些碳爐都哪來的給我送回哪去!」
琉璃大驚:「姑娘這樣要受凍了!萬萬不可!」
岑聽南托著腮,笑道:「放心,凍不死。再給我拿件大氅來,我裹著,關鍵時才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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