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怡示意他撿起還在草地上來回撲騰的鱖魚,一手扶著他的胳膊,看向玄衣人:「公子之恩,阿景必當回報,若他日有需要相幫之時,公子可上山尋我。」
玄衣男子的嘴角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好,在下謹記。」
桫欏樹影隨風綽綽,白色花蕊微搖,玄衣男子站在樹下,一雙清澈幽靜的雙眼靜靜看著少女離去。
……………………
「景怡,看看這個。」
師傅沙啞的聲音從側面傳來,紅木小桌上,一隻蒼老的手推過來幾張方子,停在她面前。
回憶被打斷,景怡把方子輕輕拿起來,一字一字仔細地看著。
內室里極其安靜,晨風穿過書房外竹林,發出細碎的沙沙聲,又攀上窗扉將竹葉清冽的氣息帶到內室。
方子是上好的紙張,柔軟中帶著堅韌,上面的字跡乾淨工整,每一個字都大小均勻。
每張方子左下角印著兩個紅色的印章,一個是「司藥局」,她手中拿著的這一張上還印著「韓珉」。
司藥局?
這是宮裡的方子,韓珉應是宮裡的御醫,那麼方子裡的藥材配伍就是宮裡的決策。
她不動聲色,默默地看完前面幾張方子,翻到最後一頁。
這一頁,竟然有些不同。
這並不是一張方子,而是脈案。
上面記錄著最近一個月的脈象,她順著字跡看下去,發現有幾處被硃筆輕輕加重了——
仲夏七月十六日辰時:脈象沉重凝塞、有隔阻之相。
仲夏七月十九日戌時:脈象時而遲滯、時而急促。
從脈象來看,倒是與方子對應的上,並未有什麼差錯。
曾聽師傅講到,宮裡的御醫都是聖手,司藥局的規制極其森嚴,藥材選用、醫案存檔均有嚴格律令,如若出了什麼紕漏,負責的相干人等均會受到嚴懲。
所以每一位御醫在藥材配伍方面都小心謹慎,斷然不會造成失誤。
但是,如此幾份毫無差錯的方子,不會使得這位世子從京城遠赴南疆,來向一位山間民醫求診。
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蹊蹺
景怡又將方子仔細查看了一遍,輕輕抬起視線,看向跪坐在對面的玄衣男子。
他依舊是那個姿勢,端正挺拔。
猶如第一次在青石橋上見到他時的模樣。
「令尊,是否肺部有過病史?」她微蹙著黛眉,看向對面的人。
「是,家父曾戍守邊關,風沙凜冽,難免傷及肺腑。「
他似乎並未有絲毫防備。
「從方子及脈案上來看,令尊肺疾復發,又兼患中風之症。」
景怡緩緩放下手中的脈案,用一副沉穩的語氣緩緩道:「只要按照司藥局的方子醫治,後續好生調理,定能無礙。」
她輕斂眉眼,淡定自若,想要看他是否主動說明真實來意。
對面的人沉默片刻,明澈的雙眼裡湧上一層陰鬱,他的聲音低沉:「問題就出在這裡。」
「家父曾患有肺疾,雖然每到入秋時節都會病情反覆,但是府內上下均有所準備,倒不至於加重病症。」
「上月中,家父肺疾復發,請了醫師入府診治,起初只是輕症,可是病症卻日況欲下。」
「十幾日後,家父又患了中風,太后得知此事,特意遣韓御醫入府診治,可收效甚微。」
雲景怡的目光始終看向對面,他停頓了片刻,緩緩道:「家母也曾私下抄錄方子,並尋其他醫師查看,均回複方子並無差錯。」
「兩年前,在下曾入谷有幸為家父求得一味良藥,所以今日特來谷內求診,還請雲老谷主和雲醫師相助。」
他的聲音乾淨深沉,說完,內室里陷入一片安靜。
雲景怡的視線落到師傅身上,老人依舊不動聲色,臉上的神情難以分辨。
鎮北候的方子出自宮裡,每一種藥材配伍都是最適宜的,那麼按方子上的意思,宮裡還是要鎮北候大病痊癒、頤養天年。
難道,真的是因為鎮北候年事已高,又因舊疾復發,才導致病症愈發嚴重?
曾聽到山下村民閒談,鎮北候與大靖朝開國帝君是結拜兄弟,前朝末期一同揭竿而起,大靖朝立國後被封為一品軍侯。
鎮北候手握五十萬鎮北軍,常年戍守西北邊境,鎮北候府也成為大靖朝西北一方的倚仗。
直到幾年前,鎮北候自稱年事已高,皇帝為安撫鎮北軍,特下詔書將鎮北軍軍權移交給鎮北候府,那個小小年紀便被父親扔到軍隊磨礪的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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