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有所思輕聲道:「本王也曾派人暗查過蘇貴妃身世, 她原本是南疆風月之地一名小有名氣的舞女,因頗有一些姿色, 一直被老鴇子養著用來釣客人胃口, 直到父皇巡視南疆,她上台獻舞……」
「這樣一個風月女子, 如何能與孟子嵐勾結?」
「呵。」
似乎是聽到極好笑的東西, 沈星煜薄而鋒利的唇角彎起一個嘲諷的弧度,他的目光中仿佛有千萬支羽箭, 牢牢盯著李宗啟:「這樣一個風月女子,不也成了貴妃?」
「……」
李宗啟一時失語,整個大靖朝都知曉,現如今最受聖寵的貴妃娘娘,當年只是一名在煙柳之地以舞姿取悅客人的舞女,未曾想,一朝登台獻藝,竟然被南巡的陛下收入後宮之中,從此搖身一變成了一名嬪妃。
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語氣微弱了幾分:「我知道自從八年前那件事之後,你心中對我父皇頗有不滿。」
他的話如同一道透明的牆,橫亘在二人之間,廂房內的氣息仿佛被凍結了。
八年前,皇城之內一朝事變,皇長子宮內赴宴返回途中,意外落入後花園碧雲湖溺水薨逝。
二皇子一向與皇長子交好,為了救皇兄,他竟然不顧自己安危跳入湖中,不知是因為嗆了水還是受到了驚嚇,回宮後晝夜不停地高熱,最後竟然落得神志不清。
而平民百姓並沒有機會見到這些宮中秘事,第二日一早,天都城中私下紛紛口耳相傳一個駭人聽聞——
昨夜,城南東市,那個兵部尚書府邸被深夜滅門!
而昨日,正是花好月圓,闔家歡聚的中秋佳節。
李宗啟皺著雙眉,似乎是不願想起痛苦的回憶,沉聲道:「若不是因為中秋宮宴之上,父皇斥責了皇長兄,他心中惴惴難安,又怎能突然跌入碧雲湖中。」
「可是,皇長兄私聯兵部尚書本就觸犯大忌,甚至私下對父皇的政策頗有異議。」李宗啟抬眼看向紅木桌對側的人,那人此刻正背對著自己,手持一柄燭台,照亮關要圖上某一處方位。
聽到他話,沈星煜持著燭台的手臂垂低了一些,他並未轉過身,只是用淡漠的語氣問道:「殿下可知一種名叫五吸丸的東西?」
「五吸丸?」
李宗啟撐在桌上的雙手一緊,這是一種前朝死衛中常用的毒藥,毒藥外有一層厚厚臘皮,那些死衛將後槽牙鑿空,把丸藥塞入齒空中,一旦任務事敗便會咬破臘皮吞藥自殺。
因藥效猛烈,只需五個呼吸之間便可殞命,所以被稱為五吸丸。
他神色驟冷:「這是前朝的東西,一種毒藥。」
「臣在永州驛站被一夥自稱山賊的人襲擊,這些山賊表面看起來並無異常,但是,在一個垂死掙扎的山賊口中,發現了五吸丸。」
「永州境內居然還有前朝餘孽?」李宗啟神情凝重,若真如方才的推測,南疆之地已成心腹大患。
沈星煜轉過身,把燭台輕輕放在桌子上,聲音緩緩:「那些山賊已經死乾淨了,孟子嵐下令將山賊屍首懸掛於亂葬崗尖刺之上,曝屍十五日,不管推斷是否為真,這件事並未傷到孟子嵐分毫。」
他頓了頓,聲音啞然:「只是,恐怕那位丁刺史和劉驛丞是難以活命了,不出三日,這件案子便會上報至刑部。」
李宗啟想起沈星煜前往南疆之時,手中並無兵部通令,按律法,將領離開駐地需有兵部通令或陛下旨意,否則便有謀逆之嫌。
陛下如今時常神智渾渾噩噩,上一次親下旨意還是將鎮北軍軍權移交給沈星煜,至今,已經很多年再沒有過軍權調令的聖旨。
最多三日,永州驛站被山賊襲擊的案子便會快馬加鞭送至刑部,沈星煜雖然是正常離營回京述職,但是手無通令,又擅自離京前往南疆,倘若被人咬死不放,只怕難逃懲處。
「多謝你為本王帶來密信,你放心,手無通令一事,本王會在兩日之內為你抹平。」李宗啟撐著桌子的雙臂一用力,他挺拔的身子站直了一些,他看著眼前玄衣人,話鋒突然變了一個腔調:
「沈星煜,人死不能復生,百鍊鋼尚有斷裂之時,有些東西,該放下就放下吧。」
恍惚間,玄衣人悄無聲色抬了抬眼睫,他眸中那些狠厲、淡漠、冷冽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罕見的繾綣與希冀。
那人伸出一根修長好看的食指,貼近薄唇,向自己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臣告訴殿下一個秘密。」
「她沒有死。」
果然,還是不能在他面前提起那個人,那個名字。
李宗啟伸手拿起玄鐵面具戴在臉上,心中估摸著,方才那些暗線盡數被殺死的動靜,現在應該已經被暗中人知曉了,他朝沈星煜走近了一步,面具後的聲音帶著謹慎:「你在殿前向陛下提議增加騎兵比重、修築衛牆,陛下並未有批覆,在你離京回軍之前,切勿再提。」
「時辰已到,本王不能離府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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