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邊說,一邊從棚子的四個角落裡找到一些破布,再度朝小女童低聲道:「聽清了嗎?」
小女童含著眼淚點頭,跪在黑暗的棚子中,小小的雙手沾滿從阿娘口中湧出的鮮血,一雙原本明亮的眸子驚慌失措地看著雲景怡。
那一瞬間,雲景怡從她身上仿佛看到了無數人。
她來不及思慮太多,俯下身,手指裹著破布條用力撬開婦人緊閉的口齒,方一打開,氣流涌盡口中,原本阻塞的口鼻頓時通暢,兩股鮮血從口鼻中同時涌了出來。
血流順著雲景怡的手指向下流淌,滴在剛萌發的草芽上,又沿著草杆緩緩滲入土壤,一股濃重的血腥氣息撲面而來。
待到口鼻湧出的血停止,婦人依舊沒有什麼緩和的跡象,雲景怡把手指探進婦人口中,將最後的淤血清除,確認再無任何阻擋換氣的可能後,將婦人緩緩翻過身平躺在蓆子上。
然而剛把婦人放平,借著月色和搖晃的火把光芒,雲景怡看到婦人臉色的一瞬間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她顫抖著手指,輕輕壓在婦人一側頸上,仔細摸索了許久仍舊沒有感受到細微的跳動。
雲景怡深吸了一口氣,食指與拇指撐開婦人左眼眼皮,停頓了片刻,又撐開右眼,她沉默了。
沒有脈息,體溫降低,瞳孔放大,就連肌膚都開始鬆弛發軟,輕輕一按便是一個指坑。
她已經亡故了。
她的性命在這個早春三月,隨著一場洪災和流疫,隨風而逝,只有一個懵懂無知的孤女留在人世間,尚不知她的阿娘再也無法睜開雙眼。
雲景怡靜靜地跪坐在體溫漸漸流逝的婦人身側,她身為醫者,見過太多人故去,卻從未有過今日這般回天乏力之時。
「大姐姐,我阿娘……她怎樣了?」
一個還帶著抽泣的童聲驚醒了她,雲景怡回眸看去,黑暗中,小女童的眼睛閃著淚光,一臉膽怯又驚慌地看著自己。
她不過五歲的年紀,懵懂無知,剛剛對這個世間產生好奇,便被一場大水沖塌了所有期盼。
阿爹為了她們母女被洪水淹死,她身上的瘟疫剛剛治癒,阿娘又突然逝世,一個孤女,如何在這世間存活下去。
儘管她見過太多生離死別,眼下,卻不知該用什麼言辭來告知小女童這個殘忍的事實。
「小囡囡,你過來。」雲景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朝她招了招手。
小女童聽到,手腳並用地從蓆子上爬過來,手掌心的血漬按出一個個小小的手掌印,她爬到阿娘另一側,含淚淚水的眼睛抬起,看向雲景怡:
「大姐姐,我阿娘什麼時候才能醒來。」
雲景怡默然了幾瞬,輕聲問道:「你告訴大姐姐,今日晚間你阿娘都吃了什麼東西?從前你阿娘是否有過腹痛?」
婦人口中湧出的血不太正常,觸手越發黏膩,氣味更腥,顏色也更加深重。
她說著,從袖口的暗袋中捏出一根銀針,趁小女童不注意的時候在血漬中試了一下。
不出雲景怡所料,銀針果然變黑!
這婦人中了毒!
桑州城的難民一應飲食均由林大人安頓,所有人入口的食物都相同,並無其他人中毒的跡象!
是什麼人會給一對孤女寡母下毒,又有什麼目的?
雲景怡立即警醒起來,無論如何,此處不能久留,不知道暗中的人會不會再次針對一個孤女,她只能將這個小丫頭待到自己棚子中,再將此事稟告給林大人。
「我阿娘從未有過腹痛,她今晚只吃了一碗白粥。」
小女童依舊跪在阿娘身邊的蓆子上,認真回想了一下,又補充道:「啊,對了,晚間的時候有一位漂亮的大姐姐過來送給阿娘半塊發硬的餅,阿娘本來想給我吃,可是掰開一看裡面都發霉了,阿娘覺得我剛剛好轉怕吃了這塊病生病,便把餅埋在一個土坑裡了。」
「半塊餅?小囡囡還記得埋在哪裡嗎?」雲景怡敏銳地察覺到這塊餅有蹊蹺,倘若能找到被埋在土坑裡的餅,便能查到這婦人中了什麼毒。
「就在棚子向西五丈遠的位置,我看著阿娘挖的土坑。」
「你在棚子中千萬不要亂跑,等我回來。」
雲景怡叮囑完小女童,站起身走出棚子,在深沉的夜色下向西走了約五丈遠。<="<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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