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炙陽灼目,梁徽與商琛分立左右,笑容和煦。
少年像是被拼貼進這副畫面中,他站在兩人中間,身形單薄卻挺拔,像一棵尚未長成的樹,眼神筆直地凝視著鏡頭,野心昭然,早早在風雨中紮下了根。
那個時候的她,甚至還未被孕育。而今,他成為了照片裡唯一存活的人。
腦海中驟然迴蕩起幾個月前Chloe說的,「你該不會真對他的過去一無所知吧?」
是啊。
一無所知。
至此,她的意識浮在水面之上,而水下,是難以窺探的巨大冰獸。
梁驚水轉過身。
商宗感受到那目光如同通了電般,她卻笑得人畜無害:「第一個問題,關於我母親的死因,你知道多少?」
第38章 「人渣。」
零點鐘聲響起, 時間來到2017年。
梁驚水回首八月下旬來到香港,整整四個多月,瞬息萬變,認識了很多本地人, 總覺得時間過得很快。
過來路上看到尖沙咀、銅鑼灣、中環等地的街頭涌滿了人群, 相比之下, 淺水灣的海灘遊人不算多,他們揮舞著螢光棒,戴著元旦帽子,隨著倒數聲一起高呼「Happy New Year!」
她被氣氛帶動情緒, 問問題時表情也柔和幾分:「商宗, 你到底知道多少?別瞞我。」
商宗倚在窗沿邊,窗格由鐵條分隔成多塊小玻璃面, 保留殖民地風格。沙灘的燈火從窗外映進來,光影浮漾, 落在他的肩頭與手臂上。
「水水, 我確實不清楚。」他垂眸淺笑。
興許是聽了太多, 那天梁驚水對這話第一反應是擔心。
擔心是真話, 母親的死因會永遠成謎;
反之, 商宗最好不要在離開前忽然醒悟,像個渣男似的坦白自己騙了她,否則她真的會發火, 體面的餘地也不肯留。
相比之下, 商宗倒是很淡然,望著那張照片, 若無其事地同她說,這是在蒲州一家青旅拍的, 現在已經拆遷了。
聽聞當年商琛因與老爺子置氣,身無分文地跑去大陸打工,信用卡全被停用。
還是靠參加夏令營路過蒲州的商宗接濟,勉強度過難關。
梁驚水掰著手指算了算,那年商宗有十歲嗎?他哥居然好意思向個孩子開口要錢,真是絕了。
「你當時給了你哥多少錢?」
「記不清了,十萬吧。」
梁驚水沒想到那個「十萬」的後綴居然是美元。即便是人民幣,在那個年代也已經夠唬人了——十萬塊錢,普通人得干十多年才能攢下來。
可一聽說商琛半年就花光了,她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
梁驚水盯著照片,猜測那會小商宗還沒離開蒲州,他哥也沒厚著臉皮開口要錢。估計商宗一走,商琛的生活檔次立刻從青旅躍升到了小康級別。
她外公外婆去世得早,梁徽的學業被迫中斷,早年在青旅打工做收銀,誤打誤撞認識了商氏兄弟。
原以為商琛和梁徽是在香港結識,沒想到是在落魄時被八折收留,晚上還得為青旅的住客表演節目抵債。
上一輩的這些往事,說起來還挺有意思的。
她回到正題:「第二個問題,那天是誰給你打的電話?」
話匣子一打開,那種熟稔感再次回來。梁驚水與他於窗台並列,只是面對著反方向,睫毛和下嘴唇都在輕輕顫著。
她盯著柚木地板,打光角度問題,兩個人影重疊在一起,心裡多少有點小傷感,忍不住問商宗,那晚為什麼要對她改變態度。
節日沒過好不是她一人造成的,不是嗎?
商宗答得很用心,神情沒有一絲輕慢:「郭璟佑,他說你收下了商卓霖送的戒指。」
「可你應該知道,那枚戒指是我母親的遺物。」梁驚水視角里,他知道她的一切。
那天他的冷漠,令她介懷不已。
分開之前,梁驚水沒問出口。因為他們的關係雖浪漫、熱烈,卻也止步於此。
追問過頭,關係也變了味吧。
她抬眼,四目相對,商宗像是看穿了她的顧慮。
他眼睫根根分明,似振翅欲飛的黑蝶。他沒有點破她話里暗含的意味,只是推開了窗,讓一絲冷風湧入。開始講述他感到自己不被信任,如果那些話非要從別人口中得知,她不如直接問他。
他說:「合作之初,你選中的是我,不是商卓霖。」
梁驚水被涼意吹得一個激靈,頓時意會他的意思。
戒指不是整場事件的導火索,他突然對她冷淡,是因為他比商卓霖更晚進入她的計劃,自我懷疑是不是永遠無法成為首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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