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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進門就看到女孩的眼睛被東京塔的燈光映得水瑩瑩的,淚溝處還有一大塊未乾的濕痕。

梁驚水被匆匆攬入懷中, 冬夜的寒氣透過衣料滲來, 轉瞬就被懷抱里的溫暖驅散了。

她心想,那座塔可真亮啊, 亮到她能一眼望見他臉上的疲累。

他又熬了幾個小時?

現在已經幾點了?

「做了什麼夢?講講,我幫你解讀一下。」

梁驚水掀開被角, 讓他與自己並肩躺下,然後把臉埋在他懷裡悶聲道:「你也不問我睡沒睡,就說我做夢了。」

「被單皺成那樣,想不看出來都難。」商宗隨手一摸,枕套和被單上分別濕了一片。

一半是夢裡的,一半是醒時的。

「那個夢很嚇人,我夢見你被人銬走了,周圍全是拍你的記者。他們的背又硬又厚,像鐵塊一樣,我怎麼推都推不動。」

商公解夢說,被銬走未必純粹消極,也可能隱喻某種潛在的重大改變;夢中的人牆不僅是阻礙,也是一種屏障;暴雨和淚水是對內心焦慮的釋放。

梁驚水連周公都不信,何況是知者寥寥的「商公」:「我覺得就是單純怕你出事,夢裡變得具體化了而已。」

商宗笑起來:「信則有,不信則無,看你更願意選擇哪邊。」

明明是在討論好悲傷的事情,他卻總能讓氣氛變得愉悅。

梁驚水呼氣時鼻腔上顎都在發酸,目光堅決,說她永遠會站在他這邊。

兩人同床異夢地睡到天亮。梁驚水的夢依舊不太安穩,可醒來時看到他的睡顏就在身側,心悸感也減輕了些。

她閉上眼,對著新一天默默祈願,希望能平安度過這段時間。

商宗的高熱已完全退去,起床時也不再伴隨輕微的咳嗽聲。

年底是流感最猖獗的時候,他出門頻繁,之前擔心把病菌帶回家,特意提前請家庭醫生開了葛根湯藥劑和維生素C,免得梁驚水受傳染。

多虧他的悉心,她的身體一直很健康。唯一不太健康的抽菸習慣,也因為最後一包從香港帶來的煙被郭璟佑順手拿走,懶得適應日本煙而作罷。

她很少對什麼事物有癮,商宗是個例外。

覺補足後,梁驚水打開電視隨機調一個當地節目,看不看得懂無所謂,只是為了填充白噪音的空隙。

煮好的紅茶混著焙茶的焦香,溫熱得剛好,霧氣在靜謐的氛圍中輕輕升騰。

懷揣著部分疑問,茶的溫度涼到適口時,聽商宗不加掩飾地談起了海運項目的情況,顯然不容樂觀。

她更疑惑的是,為什麼他還要接手亞洲跨境數字貨幣支付平台的融資項目。這種激進且高風險的選擇,無異於將自己置於監管的風暴中心。

目前,該項目因涉嫌觸犯國際金融法規,涉及資金流向的合規性問題,已導致九隆銀行被列為重點調查對象,部分資產被凍結,正在接受跨境資金交易的全面審查。

商宗品了口茶,瞄到她緊繃的五官,忽然笑了:「就這麼不相信我的能力?」

他的從容確實讓她的情緒稍稍平復,她倒也不是質疑他的能力,而是因為九隆銀行里放置著三井的重要資產。一旦出現紕漏,不僅會讓三井集團陷入不義的境地,可能讓「富不過三代」的魔咒真應驗在商宗身上。

梁驚水嘆了一聲:「我只是覺得,現在的局勢太複雜,就連聯姻也救不了你了。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立刻飛到金字塔頂端,拉你一把。」

正想補充一句,不是指飛上去和他聯姻的意思,商宗已經環住她的身子,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輕聲道:「那我努力再往上爬爬,做一個能與你齊平的男人。」

是啊,他的無微不至刻進骨子裡。即使站在她之上很遠的位置,她也不用抬首仰望他。

梁驚水很想守住這一刻的溫馨,可惜有些事不由她決定。

2月中旬,遠山仍是銀白色,城市的路邊已能看到枯草的地面露出,梅園成了遊客聚集地。

審查工序仍在緩慢推進,未有實質性進展。商宗赴約參加一場應酬,梁驚水陪在身邊。

應酬地點設在九州地區,他們乘私人飛機降落福岡機場。

航站樓外,一輛專車早已等候,司機是個扎著小辮的日本胖叔,戴著墨鏡,整個人透著一股肅然的武士道氣息。

梁驚水在東京很少見到這樣裝束的人,忍不住通過後視鏡一直盯著他看。

可能是那中國姑娘的目光太過熱切,胖叔不自在地開口:「なにか問題です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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