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笑間表情輕鬆, 偶爾的抱怨也別具一格——比如有人半開玩笑地說, 老爸差點擠上富豪榜,把全家老小嚇得夠嗆。
狄鶴玩到餘額清零, 從手機上抬起頭,笑著替她解釋:「糊塗了吧?富豪榜那是東家掛名, 可企業里誰要是不守規矩,挨打挨罵進局子的還不是東家?說白了,莊家一句話,他們就是個打工的。」
這些人掙錢和消消樂前三關似的,梁驚水沒有置喙的餘地。
她推開搭在肩上的手臂,趿著人字拖,懶洋洋地走到吧檯續杯,點了一杯伏特加打底的「倒反天罡」,108塊一杯。
調酒師也是廣海的富二代,一見梁驚水掏出付款碼,擺擺手說不要她錢。
梁驚水該掃還得掃,笑得人畜無害:「哪能啊,讓你破費就和這酒名一樣,豈不是倒反天罡了?」
這話聽得人渾身甜滋滋的,調酒師伏在吧檯邊,正想跟她聊兩句俏皮話,眼角瞥見後頭狄少爺的臉已經拉下來了,打趣道:「上周五,狄鶴自己在俱樂部啃夜宵,吃了兩人份,他那小胃能撐得住,你們到底啥情況啊?」
上周五,梁驚水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商宗找她的那天。
隱約記得狄鶴露了個面,停留不過幾秒,再就沒影了。
那晚她把商宗扔在湖邊的行為,大概也能稱為「倒反天罡」。翌日去公司,聽了同事幾耳朵,投資人已經回了香港,跑去金融街那片跟亞太區五百強企業的CEO吃飯。
梁驚水大概能猜到原因,銀行有50億港元的虧空,這筆帳商老爺子歸咎於他身上,讓他自己想辦法填補。他一邊要作為投資人開拓大陸版圖,一邊又要拉人投資,甘棠的父親是最優解。
有時候她打趣地心想,哪天從新聞上看到商宗訂婚的消息,她要發憤圖強拼成富一代,讓他後悔,當年居然沒抓緊她這個潛力股。
很快,她將這個念頭擱置了。
商宗現在需要的不是潛力股,是擊鼓傳花,靠更高的接盤者來完成資金運作。
至於最後會不會變成一場鍍金的泡沫,誰又能說得准呢?
「倒反天罡」里滲了桂花香,梁驚水無端想起前年金秋,他們站在半島酒店頂樓用餐,俯瞰雨霧裡的鐘樓。梁驚水的前生大半都在蒲州度過,在高樓之上遠眺時,她也會恍惚,看不清來時的路,左看是銀白色的天星小輪,右看是金黃色外牆的中港城建築群——她不禁自問,自己是如何一步步來到這裡的?
商宗說:「你情緒不太好。」
梁驚水:「有嗎?」
她謹遵dress code,身上都是商宗挑選送來的新品。對她而言,這些不過是皇帝的新衣,是虛妄。
「模特工作不順利?」
「相反。」梁驚水苦笑,「經紀人分了很多前輩的活給我,一切順得有點不真實。」
商宗眼底泛出款款的、無從抗拒的光,擱下刀叉:「適者生存,別覺得欠了誰。」
他們這些富人,骨子裡都很冷漠。梁驚水有點局限思維,沒好氣嗯一聲:「說話幹嘛文縐縐的,關係戶就關係戶唄,我現在不就是在演你的情婦。說真的,你得慶幸,挑了我這麼個高材生。」
商宗大笑起來。
他的笑聲爽朗而無拘束,引得周圍幾桌紛紛側目。
這種情況並非偶然。她發現,當一個人身居高位時,哪怕只是製造噪音,也會被說成有腔調。
「您是調酒的,還是干娛樂記者的啊?給我調杯教父去。」狄鶴叩叩吧檯,翹著腳坐在高腳凳上,眼睛黏在梁驚水身上。
那姑娘垂著眼,神思一點點收攏,像是剛從西海岸的遐想中回來。
傻裡傻氣的,又很難騙。
調酒師用鉗子夾起一根肉桂棒,扔進酒杯,「八十八。」
狄鶴鼻間逸出絲笑:「請我得了,剛才全輸光了。」
調酒師握住杯身,往回挪:「那不好意思,本店恕不接待。」
狄鶴:「我是這家分店會長。」
「掌柜卓霖哥來了也沒戲,你翻翻兜,八十八現金也行。」
梁驚水好笑地看著公子哥互相嗆聲,抿了一口酒,餘光瞥見狄鶴兜里掉出一張什麼,正巧落在她腳邊,她俯身去撿。
狄鶴變臉說「別」的時候,她已經看清了上面的內容——
是她之前代言的法國內衣品牌「Eclat de Soie」,雜誌中的一頁,銅版紙的邊緣隱約有被修剪的痕跡。黑羽內衣將胸型框得挺拔,女模將雙臂舉過頭頂,頭向後仰,野心嵌在眼底。
那並不是一張輕浮的造物,有著靈動流暢的腰部、臀部,她的驕傲。
調酒師麻利地把頭縮回吧檯後面,留給狄鶴一個「你好自為之」的憐憫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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