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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在狄鶴這個年紀是奇怪的,失了花季少年的意氣風發,卻也不抵熟男的內斂有序,先瞧她臉色如何:「水水……聽我解釋。」

那姑娘不聲不響的,在他抬眸之前,不知定定看了他多久。

直到一絲怯懦浮現在狄鶴臉上,她明顯失望:「別了,你也別再叫我水水。」

如果他真的欣賞她的身體,那抹情緒不該是如此,而是坦蕩無虞的吧。

梁驚水剛拎起包,就見俱樂部外緩緩停下兩輛商務車,車門一開,齊刷刷走下一隊西裝革履、墨鏡遮面的保鏢。

她到底資歷淺,碰上這種陣仗,猶豫著不敢出門。

商卓霖慢慢站起,眼裡鋪了一層風暴暫歇的亮,讓人無法心生親近。

那群少爺公主也目光警覺地掃向門口。在金融圈這個利益交錯的場域,大陣仗從來不是好兆頭,他們本能地開始評估風險。

這夜發生了什麼,情態如何窘迫,她都記不得了。唯一記得的,是商卓霖拉著她一起離開,說俱樂部有個後門。潮濕的苔蘚氣息撲面而來。她順著狹窄的巷道往下跑,發酵的垃圾味刺鼻,侵占了她的呼吸。

那是一種命運穿堂而過的反胃感。

其實他們的交流很少。梁驚水除了在商宗口中得知,自己小時候和商卓霖打過幾架外,對他本人了解有限。

他渾身沒什麼珠光寶氣,手上那顆黑瑪瑙也足夠唬人。

梁驚水停在一間看上去廢棄多年的平房前,肺部像被火燒般灼痛,扶著膝蓋問他:「我們……呼……在拍電影嗎?」

「幫我一把吧。」這是他原話。

梁驚水若有所思地揣摩他的語境,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可胸口的喘息感很真切,不像虛幻。

商卓霖寒風中譏揶:「我算是理解了,你明明清楚在我小叔身邊待不久,還要跑去東京折騰那三個月。」

「哦,」梁驚水也懂了,「那幾個保鏢是來接你回香港的。」

「原因只有一個。」

他的話到此為止,梁驚水卻被挑起了好奇心:「因為你失聯太久,安夫人急了,是吧?」

夜裡酒店,路燈從巷外刺來明黃的光,商卓霖帶她掩在牆體後面,眸色黑如點漆。梁驚水被他一路的神神叨叨惹煩,靠在籬笆門上,蒼白的手指夾著一根煙。但商卓霖順走她的打火機,又從她唇里扯出煙身,說:「接下來我要跟你說正事,別讓我咳。」

梁驚水在他耳邊敷衍地笑了一聲。

和一年半前在雞尾酒宴會見到的兩模兩樣,商卓霖把打火機揣兜里:「你的阿爸,不是單忌。」

他擔保,這句話說完,她再笑不出來。

瞬息,梁驚水默不作聲地端正站姿,也不多問,讓他繼續。

商卓霖挑挑眼:「今年我才徹底明白,我對三井繼承人的位置,一啲興趣都冇,你要幫我和小叔一起破這個局。」

梁驚水怔了一下,指了指自己。

「我一個小小職員,有什麼本事幫你們破局。」

誰知商卓霖突然笑了一聲,說:「你知道你阿爸是誰嗎?你的直屬架構裡面的最高管理者,廣海雲鏈的創辦人,單百川。」

梁驚水無端地,也笑出一聲。

或許上天自有它的安排。關於梁徽的死因,商卓霖是現存於世的唯一知情者。在他的敘述中,那一天的梁徽姐,凋敝得觸目驚心——

颱風過境,學校提前組織學生撤離,小學三年級的商卓霖由司機接回家。那陣子,商琛和安奵的爭吵愈演愈烈,最後一場更是劍拔弩張。安奵搬去了另一處房產,家裡只剩下幾名菲傭和他們父子兩人。

馬路變成一片汪洋大海,很多細微動靜被卷進去。

商卓霖聽到窗外的馬嘶、狼嚎,和一陣女人的啜泣攪在一起。哭聲分明很大,但由於天神來回敲鼓,總有種撲朔迷離的錯覺。

他把手頭的功課寫完,縮在門邊,小手輕輕撥動門把,從縫隙里朝外看去。

那時已經十二月,夜風寒涼,梁徽卻只穿著半袖,跪在地上哭得面肌震顫。事隔多年他才了解,那狀態在醫學上叫呼吸性鹼中毒。

商琛望著她,眉峰緊蹙:「放心,單忌要是多說一句廢話,我讓他永遠閉嘴。」<="<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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