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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瓶酒是叔伯家族酒廠釀製的,酒精含量在40%以上,小酌怡情大酌傷身。

董穗推著老爺子的輪椅往前走,每一句自怨自艾的悔語落地,眼神示意商宗替飲。

看似風平浪靜的家宴上,沒有一句無用的台詞和動作,長桌上是珍饈佳肴,實際上是天羅地網的鴻門宴。

酒味隨夜風散去,梁驚水不清楚商宗這次喝了多少烈酒,但光是這麼晚還有司機送他過來,就絕不會是淺嘗輒止。

這人在外一貫逢場作戲,偽裝得毫無破綻,只有在密閉空間裡埋首她頸側,才帶著疲意低聲道,好想你,好想睡覺。

梁驚水指尖梳過他的發尾,觸到髮際下的凹陷,輕輕揉按。

夜闌未盡,他們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在外人看來,財團的家族樞紐很淡薄。

就算和多年相處的父母、兄弟同桌而坐,他們的交流也只停留在股權變動、市場走勢、家族信託的執行進度上,私人情感無足輕重。

但在梁驚水面前,商宗的沉默不是因為無話可說,而是他難得不需要計算每句話的分量。

所以像三井家宴那樣的場合,梁驚水本能地排斥。

她記憶里和董穗的初次見面並不愉快,董穗對她這張酷似梁徽的臉心存忌憚,唯恐親生兒子步上商琛的後塵。

這麼想著,梁驚水放下剩下半個西多士,心緒陡然複雜。

「怎麼這麼突然告訴我?」

「昨天夜裡太晚,怕你聽了睡不安穩。」

興許是察覺到梁驚水沉默得太久。

商宗沒有催促,站在門框那兒說:「你要是不想去,就不去。」

梁驚水轉頭。

商宗將休閒服拉鏈拉到下巴,兩手插在衣兜里,頭髮未抹髮蠟,柔軟又蓬鬆,一些細碎的短髮垂在額前。

眼瞼懶懶聳拉著,像個想帶女朋友回家卻遭拒的落寞男大。

不知道為什麼,商宗今天會對二十出頭的流行穿搭感興趣。

他抬眼那瞬,她仿佛置身校園,重溫一眼淪陷的怦然。

梁驚水有些擰巴。

她知道,他想給她一個光明身份。

即便他身邊所有的好友都知道她,對她的態度和嫂子無二,但她現在身處的身份很尷尬,在他有「未婚妻」的前提下。

「商總我想嫁給你」或者「商宗什麼時候我們才能名正言順談戀愛」這種話,她很難開口表達。

而商宗恰恰相反。

他會悉心傳達自己的愛意,儘管中途有過一段不坦誠的時期,但在和盤托出後,他認可她作為幕僚,自那之後再無隱瞞,屢次表達想要和她有以後。

他會在每一個重要節點說「新年快樂」「情人節快樂」「生日快樂」。

他會緊緊摟住她,承認自己嫉妒她身邊出現的每一個異性。

這些都是她力所不能及的。

如果想要有以後,與彼此的家人共進一餐,似乎再正常不過。

但眼下,梁驚水的家人尚未真正接納她,在八字未成一撇的情況下,她無法心安理得地去見商宗的父母。

但商宗的目光嵌入她生活二十餘年,怎麼不知她內心所憂。

他笑著安慰:「商卓霖主動向老爺子坦承了返港的事,氣得安奵不輕。現在他們自身難顧,顧不上我們這邊,你也不必多說多做,看看熱鬧就好。當然我不會逼你去。」

梁驚水輕聲說:「但因為過去的事,他們對我一直有些介意,不是嗎?」

「這一次,我會改變他們的想法。」

商宗竟難得露出幾分忐忑,拉下拉鏈,很深很深地呼了口氣:「快了,我們走到這一步,很快就能見分曉。」

商宗的意思,梁驚水聽懂了。

他是在說,安奵的底牌,他已經拿到。

今晚的家宴,既是終局前奏,更是家族勢力重新洗牌的轉折點。

屋外的走廊已經開始熱鬧,防盜門開合的金屬碰撞聲,陽台上晾衣杆被風吹得叮噹作響,鄰居家少年玩電動的鍵盤敲擊聲。

這麼尋常的一天,能埋伏什麼在裡面呢。

「見分曉之後,我們會是贏的一方嗎?」

商宗從不涉險孤注一擲。

他牽起她懸停的手,俯身貼上一記手背吻:「你既然說過,這場戰我們一定會贏,那便不會有意外。」

梁驚水說她沒帶正式的晚禮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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